她早不讨厌楚挽璃了,到了现在这地步,她心中对楚挽璃怜悯更多。怜悯她爱上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渣,满腔真情错付。
关于天道的秘密,是每一任仙帝之间口耳相传的秘密。
天道到底位之九重霄何方,如何可以触摸到,也从来只有仙帝明白。
“陛下,我以为,人的命运应该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白茸看向远方翻涌的云海,忽然说,“为什么,大家都要活在天道的制约里呢?”
她素来乖巧,竟然会问出这般叛逆的问题。
仙帝却也不意外,温和地笑:“秋日要结果,春日便要种植。绒绒,你听说过,只有回报,而没有付出的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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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供养着三界,那三界,便必然要受到天道的制约。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否则,她在人间见识到的生灵涂炭便是结果。
白茸咬着唇,不再辩驳。
“历骅殿下现在知道这个秘密吗?”她没有再继续探寻,转换了话题问他。
历骅是仙帝的独子,也是仙界的出名的战将,按理说,他会是继任的下一任仙帝。
“我还未曾告诉他。”仙帝咳道,“他性情绵软,修为虚浮,自幼被保护太好了,到底没有经历过真实磨炼。”
万年前,鸿蒙未开,三界打得不可开交。人,妖,仙也没多少尊卑之分,混战成一团,谁也不服谁,都靠自己本事。最早一批仙将都是战火里磨砺出来的,不似现在,都在白玉堂中养烂了,老骨头都一个个坐化了,新人都是扶不起的烂泥。所以,千年前天阙横空出世时,才会惹出这般大的乱子。
沈长离经历其实很特别,虽然也出身在锦绣富贵堆里,但是因为身世特别,自小吃过的苦都是真实的。
他有时候也想,若是他可以有一个沈长离这般心性的继承人,便也不用操心后事了。历骅年龄与沈长离相仿,出生就在云端里,享受仙门父辈的庇佑,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性,和他都相差太远。
白茸沉默不语。仙帝将这样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她,而非历骅,意味不言而喻。
仙帝说:“其实,当年,你神魂下凡历练这件事情,本也是经过我首肯。”
“却没想过,会耽搁如此久,惹出这样多的因果来。”
“早年,你下凡既定的命数只有不到十七年,是沈桓玉去药王谷求药,把自己的寿元分给你,强行把你留在了人间。”
仙帝其实也没想到,那个冷血的魔头,对她的执念会如此之深,甚至深到了化身也能保存下来这样的执念。从前天阙在化露池边对甘木一见钟情,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见色起意,喜欢美人,后来却没想到,他哪能坚持那么久。
分寿元……
她没想到,她那一场重病,竟结束于这样的缘由。
她还清楚记得她醒来那一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还在卧榻边,眼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生怕少看了一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他还没名分,是偷偷进来的,也不知待了多久,握着她的手,脸是白得像雪,黑眼圈浓重,头发甚至都没来得及梳好,是他没有过的狼狈的样子。
看到她睁眼的那一瞬,少年那双漂亮的琉璃眼,瞬间就亮了。
她被他搂在怀里,一直抱着,抱着,一句话都不说。
沈桓玉甚至把她从榻上打横抱了起来,叫她面颊贴在他坚实有力的胸口,他的心窝上:“绒绒,你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他感情素来内敛,这句话已经是相当直接了。那时候她只当就是普通的一场病,也不懂他为什么这般奇怪,只能也回抱住他软软的安慰,什么都答应了。她想她能走到哪去,过会儿不是还要嫁他吗。嫁他了,他那霸道性格,哪里还会允许她跑哪去。
少女脑瓜子软塌塌搁在他宽阔的肩上,没睡醒,忍不住还打了几个哈欠。他就又笑了,把她抱得更稳更紧:“我再看会儿你,你继续睡。”
再回忆起这样的画面时,她也有了一种奇怪的剥离感,似在旁观别人甜蜜的过去。
“陛下现在与我说这些,是希望我有什么反应呢?”她说,“陛下明明知道,我的情债已经还完,与他不可能再有任何纠葛了。”
“你方才不是一直在问我,沈长离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这些,便是想告诉你,他想做什么。”仙帝咳嗽了一声。
“他想要毁了天道。”仙帝说,“或者说,想要得到,进而操纵天道。”
他很了解那条龙。酷烈冷血,疯狂偏激的性情。
想攻占九重霄复仇,想重振妖族,都只是幌子。
他不在乎臣民,不在乎同族,甚至连他自己也不那么在乎。
天道力量是超乎想象的,甚至可以逆转时光,改写无数人的命运。
这对于他这种一生只为复仇的野心家而言,是个多么绝顶的诱惑,一旦拿到了,按照自己的意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操纵世人命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茸瞳孔蓦然收缩了一瞬。
她知道沈长离性情素来狂悖大胆,但是却从未想过,他会有这般可怕的想法。
天道支撑着三界运行。
而沈长离不会管三界生灵的死活,有这样的想法,对他而言也很正常。
她唇动了动:“若是可以劝说他放弃这计划,自觉废掉修为,再用化露池水净化……”
“你做不到的。”仙帝说,手抚过她发顶,“你的力量是有限的。”
“他身上的赤葶毒素早已积重难返,已经彻底失控,堕入魔道了。不可能再有任何被净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