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宜没有说话,她握着周芳草的手,安静听她讲。
周芳草对沈初宜笑了笑,神情异常平静。
“奴婢当时同父母言说,若奴婢回家后看不到两个妹妹,一定会上报尚宫局外行走,必要追回妹妹们的下落。”
尚宫局哪里会管一个宫人的小事。
但周芳草很聪慧,她当时没入宫,都知道拿入宫这件事吓唬父母。
对于寻常人家来讲,尚宫局是很遥远也很权威的。
因此他父母竟然老老实实听了话。
周芳草对沈初宜笑了一下,眉宇间都是期盼:“待年末奴婢归家,就会带着两个妹妹出来,以后都不用再挨人白眼了。”
“以后如何,全看我们是否努力。”
沈初宜这才明白,周芳草要归家,是为了两个妹妹。
周芳草见沈初宜眉眼温柔,笑容越发灿烂。
她平日里都是很平和,沉默寡言,唯有此时才绽放出动人的光芒。
“大妹和二妹是双生儿,比奴婢小了六岁,奴婢今年出宫,她们刚好十九。”
周芳草是十四岁入宫的,也就是说,当年她的妹妹们才八岁。
难怪她不愿意让妹妹去做奴仆,这样小的孩子,在主家能过什么好日子?
即便留在了家中,父母也不待见,可那毕竟是自己家,只要熬到周芳草出宫回家,妹妹们就有救了。
否则一生卖身为奴,再无相守可能。
沈初宜握着她的手,声音很轻柔:“芳草,你很好,很厉害。”
周芳草倒是羞红了脸。
“奴婢没有小主说的这样好,奴婢平日太腼腆,做事没有舒云姐和如烟利落。”
沈初宜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喜欢她们,但我也喜欢你。”
她压低声音,道:“芳草,等你回家去,若是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同我说,我能办的,一定给你办到。”
她伸出手,顺了顺周芳草的鬓发。
沈初宜明明比周芳草年纪小,同她的妹妹们一般年纪,但她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却都是笃定。
周芳草也觉得奇怪,以前在永福宫时沈初宜就一直很淡然沉稳,即便遇到了那么大的波折,她也没有自怨自艾。
现在亦然。
她一直都很坚强。
沈初宜告诉她:“你心里要记得,还有我这个靠山。”
周芳草方才还笑,这会儿却又红了眼。
“奴婢记得了。”
沈初宜没有多说什么,安神香的药效起来,她有些困顿了。
周芳草侍奉她入睡,然后就坐在床榻边看着窗外皎洁的月。
看着看着,周芳草开心笑了。
次日清晨,沈初宜起来的有些晚了。
等她醒来,舒云先侍奉她洗漱更衣,用过早膳,等她去了小书房,舒云才道:“今日一早,德妃娘娘逼死宫女的消息就传遍了长信宫。”
沈初宜昨日已经猜到了会如此,并未如何惊讶,只问:“德妃娘娘如何处置的?”
舒云道:“听闻德妃娘娘一早就去了寿康宫,应该是去同懿太后禀报内情了。”
论说宫中这两位太后娘娘,庄懿太后是先帝的原配皇后,执掌后宫二十几年,恭睿太后则是皇帝生母,自从萧元宸登基之后,才慢慢开始处理宫事。
不过她的态度很坚定,就是万事以庄懿太后为先,故而德妃先去寿康宫,倒是在情理之中。
沈初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道:“这几日还是小心着些,少出宫门,不知道宫里还会出什么事。”
她说要少出宫门,下午午歇起来,外面却传来若雨惊喜的嗓音:“舒云姐,陛下驾临。”
沈初宜还坐在架子床上,听到这话也有些懵。
舒云一面吩咐摆好厅堂,一面快步进入寝殿,侍奉沈初宜更衣梳洗。
沈初宜刚穿好衣裳,坐在妆镜前梳妆,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从屏风影影绰绰的朦胧光影里,看到了高大的玄色身影。
沈初宜忙对舒云挥手,自己顺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快步来到屏风之后。
她微微探出一小半脸颊,一头乌发在脸颊边垂落,俏生生钻出屏风外。
乌发似墨,衬得她眉目如画,肤白如雪。
沈初宜轻声细语,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柔哑。
“陛下万安,妾迎驾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萧元宸接过姚多福端上来的茶,浅浅抿了一口,道:“无妨,你先去梳妆。”
沈初宜立即就高兴了。
她轻笑一声,声音里都染着欢喜。
“是,陛下略等。”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寝殿里跑。
看得姚多福都有些紧张:“沈小主,您稳重着些。”
沈初宜好似没听到他的话,声音轻灵地安排舒云:“昨日陛下赏赐的杨梅取来,我给陛下做杨梅雪冰吃,另外让人再去御膳房,取来陛下爱吃的绿豆酥。”
她这一连串吩咐亲昵又自然,让人听了满心舒服,夏日的燥热一瞬被拂去。
萧元宸看着茶盏里漂浮的绿叶,那双锋利的剑眉慢慢舒展,逐渐回落到往日的淡定。
“不错。”
姚多福心里感叹。
还得是这沈小主有办法,论说旁人,哪里能连脸都不露,就把陛下哄好了?
难怪人家能一月就封才人,不说有孕,光是这讨人欢喜的本事,这宫里的娘娘们哪个能赶上?
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