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寒把话说得几分委婉:“活到这把岁数,如果没有爱过,岂不是很可怜?”
风在耳边呼啸,像嘶吼的野兽。
攥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冰凉,夜浓看着迷雾般莫测的远方。
“为什么我觉得是幸运呢,哪怕爱上一个普通的人,也是走运。”
她嘴角仅剩的一点笑也淡下去了:“可我怎么就这么不幸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起点太高,一般的男人已经很难再入你的眼?”
他倒是很会剖析她的话。
夜浓扭头看他。
似乎是觉得自己年长于她,方铭寒忍不住在话里带出几分说教:“其实感情和饮食没有什么区别,婴幼儿时,一勺白粥都会被咂出满汉全席的声响,可当你真的尝到了满汉全席,还会去回味那勺白粥吗?而你之所有觉得那勺白粥珍贵,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尝过的美味太少了呢?”、
什么白粥,什么满汉全席,不过是她抵挡他的借口,真真假假,美味与否,她又何必与他较真。
不想听这些大道理,夜浓索性更直白一点:“但是方总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对物质没什么追求,我很享受自给自足的快乐,而这份满足和自由,都是旁人给不了我的。”
这话算不上婉转,对方铭寒这种骨子里就高高在上的人更是毫不留情,可她太想要一个清净,不被任何人左右情绪的清净。
只是没想到,方铭寒听罢却是不经意地笑笑,甚至还抬手在她后脑勺轻轻揉了揉。
“这次过来,的确是公事,所以你不要多想。”
他这种人,想让自己体面,就必然会给对方情面。
然而这对夜浓来说,却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她本就不轻松的心,又沉了几分。
接着,她听见他说:“要不要送我去机场,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若是答应,只会显得刚刚那席话又成多余。
夜浓刚想拒绝,又被他截住话。
“怎么说我也是你们莱欧重点维系的客户之一,这点要求,夜总监应该不会拒绝吧?”
能拿客户的身份压人,夜浓就知道他心里有了忍着没发的无名火。
也是好事,说明他这次是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了。
“不过我车停得远,方总介意吗?”
“怎好让你开车送我。”说完,方铭寒掏出手机。
眼看两人在露台转身,齐冀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要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吗?
可他哥还没来呢!
齐冀忙掏出手机。
他今天穿的外套,胸口刚好有个外口袋,手机往里一放,刚好露出摄像头。
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齐冀跟在两人身后,眼看两人走进电梯再转过身来,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齐冀,瞥过去一眼。
真漂亮,漂亮到让人心惊。
难怪那次在梦蝶山,他哥为了她争风吃醋呢。
但是再细想,何止是吃醋,那一系列的行为举止,根本就是宣誓主权。
真要是个正经女人也就算了,就这样的,再喜欢也是水月镜花。
所以说,漂亮的女人都有毒。
这个有毒,那个前女友更是剧毒。
想到这,齐冀不禁为他哥的坎坷情路叹气。
是谁说的,上天都是公平的,给你开一扇门,也会给你关一扇窗。
齐冀掏出手机,关掉视频后,他给沈屹骁发了条短信:「哥,你到哪了?」
电梯都停落一层了,还不见沈屹骁回他短信。
齐冀也不敢打电话催,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但是不管怎么样,今晚他就是什么也不干,也得给他哥站好最后一班岗。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黑夜和雨水,让寒冷加剧。
走出旋转玻璃门,夜浓忽感肩膀一沉。
是方铭寒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不用了方总——”
方铭寒压住她手,止住了她要掀掉外套的动作,“披着吧,别冻着。”
他看她时,眼神不似以前那般柔情,不过匆匆一眼,视线就从她脸上偏开,给人一种不过绅士,无需多想的风度。
在露台上站的那一会儿,夜浓不仅手脚冰凉,全身也被冷风穿透,她贪这一时的温暖,说了声谢谢。
十多级的台阶下,一身黑色西装的沈屹骁,仿佛和这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车停得远,他淋着雨跑来的,西装外套没有扣,领带也被他拧松,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更是被风吹得凌乱。
可那又怎样,为她风尘仆仆,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画面。
他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人,笼着薄薄一层雨雾的眼,像深海,藏着不为人知的汹涌。
但是他没有踩上台阶,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她穿着那个男人的外套,双手攥着衣领,拢紧,感受着不属于她自己,也不属于他沈屹骁的温度。
乖巧听话、莞尔一笑,眉眼垂下时,含一缕娇羞。
鲜少给他的,总是随随便便就给了别的男人。
落在眼睑下的暗影似有若无地轻颤了几下,攥紧在身侧的两只手也慢慢松开。
原来这就是她删他微信,拉黑他手机号的原因。
沈屹骁嘴角提一味「懂了」的自嘲,笑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选择来这个地方。
跟别的男人来这里,就不会想起他给她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