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统筹剧组的各种经验让她使唤起人来也很有领导风范,叫人难以拒绝。
说完,她顿了顿,思虑周到地瞧了一眼夏侯眠身上的碎布头,敛着眉吩咐李铮,“哥,你从摊子上给他捎件能穿的,别总让姥姥看见这不干不净的东西。”
李铮沉默着点头,黎砚知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轻车熟路的叫着他哥哥。他不知道黎砚知到底在想什么。
她抛给他一个定时炸弹后又及时回到安全区里,闲适地等待着他的动作。
李铮轻轻呼出口气来,那抹从前面对着妈妈的无力感移栽到了黎砚知的身上。路原已经闷声去拿门后的扫把,夏侯眠手脚利落地拆着沙发上的罩单。
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和他们来时的车上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李铮再也来不及多想,扯了扯领口遮住伤口飞快地出门买菜去了。
一个下午,整个院子都活跃着一股干劲,黎砚知不愿意回京市,估摸着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三个人一点都不敢马虎,里里外外收拾得锃亮。
小院里的房间不多,原本就姥姥和黎砚知两个人住,只留了三间卧房。姥姥的房间黎砚知才不舍得拿出来给别人住,分房时,她扫了一眼闷头吃饭的三人,眉毛挑了挑,“路原和我住楼上。”
沉默了一下午的路原当即抬起头来,他似乎受宠若惊,手里的碗放下又抬起来,动作有些颠三倒四。
她看向李铮,“你住楼下进门那屋。”
语调沉静下去,黎砚知喝了口水,搁下筷子拎着她的相机包上楼。分房没再有下文,她就这样简单利索,直接忽略了夏侯眠。
夏侯眠却一副见怪不怪模样,淡定地往嘴里扒着米饭,脸上的平静不似伪作。
李铮默默看着,良久才移开视线。
他大概是病了,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夏侯眠在这里也许有个固定的“狗窝”。
*
黎砚知的房间不大,但被布置的却很温馨,当时盖这所房子的时候,姥姥坐着大巴车带着她去市区里的大家具城选了灯具。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铺设着暖色光晕的美羊羊灯罩,睫毛在她的眼睑上留下阴影。
她从小便和其他小孩子不太一样,她不喜欢看动画片,对风靡一时的各种玩具也没有兴趣。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小孩堆里最不合群的一个。
姥姥很爱她,从来不会觉得她这样是个怪胎,她只夸她,夸她是个早慧的孩子。
可姥姥同样觉得亏欠于她。姥姥那些同龄好友对她们家的情况一知半解,只知道黎砚知是个留守儿童,她们替姥姥打抱不平的时候,也会顺带爱怜地抚着她的脑袋,“你家孩子懂事的很,以后肯定早当家。”
每次她们这样说,姥姥总会漏出一种忧伤神色。黎砚知知道,姥姥不想让她早当家,甚至不想让她这么懂事,她是期待着黎砚知能为她不给她买最新版的玩具生闷气,期待着黎砚知和其他家孩子一样,因为家里不给安有线电视看动画片而在地上打滚。
可黎砚知只是淡淡地看着邻居家撒泼的小孩,背着书包扭头进门写作业。
姥姥总觉得,是因为没有给予黎砚知正常的成长环境,才让她略过所有养育小孩需要经历的糟心环节,无师自通的成为一个三好小学生。
黎砚知不想姥姥总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所以那天,她在家具城里,抬手选择了儿童家具区最畅销的美羊羊灯罩。
屋里的光线已经不那么明亮了,灯罩里的灯泡大概已经老化,黎砚知直起身来,明天再去买个新的灯泡换上去。她抽出相机包夹层里的u盘。
这是黎秀买给她的全套相机套餐,里面的u盘自然也该是她留下的。
是最普通的类型,金属的外皮已经有了些许划痕,不是崭新的,所以应该不是相机厂家赠送的。她打开书桌上的台式机,将u盘插了进去。
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流水回执以及合同的扫描件,黎砚知的视线落在莹亮的屏幕上,这是她第二次查看这个u盘,鼠标慢慢挪到几个她当时没有注意到的落款上。
这些合同上的签名,和这几天接连从乐一跑路的股东正好重合。
她正要细究,卫生间的门哗啦一下打开,一阵潮湿的气息从她背后拥过来,她不动声色的关了显示屏,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
路原下身系着白色的浴巾,有些扭捏地站在浴室门口。
水蒸气氤氲在他光.裸的上半身上,不时有水珠缓缓滑落。路原的头发有些长了,乖巧地趴在他额头上,散发出好闻的椰子味道。
“砚知。”他看黎砚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好小声叫她。
黎砚知考究的视线让他想发.春,前段时间他刚找了教练练了普拉提,整个人消去累赘的大块肌肉,变得清新脱俗。他总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黎砚知招招手,他又溃不成军起来。
“过来。”黎砚知手指屈了屈,像唤狗一样叫他。
路原抿了抿唇,他不敢让黎砚知看出端倪,害怕提醒黎砚知她们已经分手了这件事情。他那被换洗下来的衣服口袋里还随身带着黎砚知那天在片场扔给他的药膏。
那是她给他的分手费。
他低眉顺目地跪坐在黎砚知的腿前,有些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枕到黎砚知的腿上,他的耳朵比头顶上的美羊羊那蝴蝶结更红,留给黎砚知的后颈显得格外顺从,“砚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