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燕宸看着燕宁递上来的那些证据, 脸色越来越阴沉。太官令管辖的人口确实冗杂，每年都会有各种名目增添人数，慢慢的积攒下来, 这人数竟然有三千人之多。
仔细看了一会儿名单, 天子高看了自己这儿子两眼，名单上写的很详尽，很认真，孩子是老实孩子, 就是经验还有所欠缺。
他没有直接说应该如何处理, 只是沉着脸问燕宁：“你觉得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燕宁于是直接说：“我觉得这些贪腐之人应该都丢诏狱里去，然后再让他们把以前吃掉的那些钱都吐出来了，精简之后, 只留下名单上那些老实做事的。”
在这种容杂又庞大的机构里面, 其实真正干活干的最多的就是底层, 然后中间有很多很没有必要的管理层，层层盘剥下去捞走了很多油水。
在燕宁看来, 这些全都是趴在国库上吸血的蛀虫。
不过小贪的，燕宁其实没管，还有能力强的，她也没写在这份名单上。
吃饭的地方本来就油水多, 而且她这个太官令, 一年俸禄也才六百石，底下很多小吏，若是不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捞钱，怕是也不能养活自己。
但是那些大捞特捞的, 或者是完全是被塞进来吃空饷的，燕宁觉得, 应该一个不留全踢出去。
燕宸摇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些，这份名单上有一半人不能动。”
燕宁道：“可是他们都犯了宫规，犯了律法，为什么不能动？”
天子道：“你当然可以动，但是动了，你可能会遭遇很多报复和算计，你怕不怕？”
很多高位者能被塞进来，当然是背后有强大的背景，燕宁虽是皇子，可是母亲身份低微，而且又没有强有力的岳家。
燕宁的表情微妙起来，捏了捏拳头又松开，她的声音从略微的忐忑不安，逐渐变得越发坚定：“儿臣怕，儿臣更怕母亲因儿臣受伤，……但是儿臣相信阿母会站在公理和儿臣的这一边，儿臣更相信父皇。”
燕宁怎么可能不怕，她又不是傻子，比谁都惜命。这不是特地拿了单子先给天子过目，又没有傻不愣登的自己先动手。
而且里面有一些人，确实难处理了一些，可要是她把后面撑腰的也弄下去了，这些人便也不成气候。
但她只是个刚进官场的普通人，考虑的不周到，没有那个本事才是正常的。她的官职是天子直接任命，想要高升，那要讨好的也不是自己的上司少府，而是当今天子。
燕宁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对外的人设都是精心设计，只有在自己完全亲近放心的人面前，才稍微可以露出些许野心勃勃的本性，她可不希望自己在燕宸眼中变成心里深沉的聪明人。
燕宸审视着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他的脸上没有带任何笑容，眼神就像一只锋锐的鹰，也像一头雄壮的公狼，似乎想要透过那么一点皮肉，彻底把燕宁看透。
燕宁在这样的目光下变得有些茫然紧张，但是依旧梗着脖子看着皇帝，眼神清澈。
在这样目光的对视下，天子的眼神终于轻描淡写的从燕宁脸上收回，散发的帝王之威也收了起来，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都瞬间宽和了许多。
“你这个滑头倒是会说些好听话，把担子都推到朕身上来了。”
燕宁忙说：“儿臣不敢，儿臣先前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她可是实打实的老实人，和滑头万万沾不上半点关系。
“行了。”燕宸道，“你送上来的这些东西，朕收了。”
燕宁都把诚意摆出来了，他倒也不至于真拿自己的小儿子推到风口浪尖上。
毕竟前头出了个逆子，现在这个乖巧听话的，难免就看得更加顺眼几分。
人都是双标的，以前看燕宁不怎么样的时候，皇帝才不会为了这个儿子着想，现在看他顺眼了，他都贴心许多。
很快，皇帝就下了旨意，后宫带头缩减人员，不仅是少府，其他各宫都应该有样学样，他这个皇帝平日里吃用的规模全部都缩减，年纪大了的宫女，到了年纪的，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再留在宫内，全部都放出宫去。
这种时候就有人愁，有人喜，有些宫女年纪大了，一直没机会出去，终于等到这个时候，简直喜不自禁。
有的心里还有野望，想要陪着自家主子常伴一生，这会儿只能含泪离开。
不过等真的出了宫，她们又会觉得宫外好。毕竟后来宫里斗起来，主子们都出了事，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低微的宫人。
这座宫城中不知道埋了多少白骨，多的是连自己名字都没有的可怜人。
人员数量最多的少府也在削减之列，毕竟人少了这么多，为宫廷服务的所有机构全部都要减员。
只是别家温和许多，少府这边就激烈一些，那些工匠减员很少，燕宁名下的太官令减员众多，三千多人多人砍了将近有六成。
燕宁还抓了不少人，竟然偷换宫中的好食财，肆意倒卖。
听到太官令名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都忍不住多关注了几分燕宁。
三皇子跟贵妃说：“母妃，老五这未免也太舔父皇了，他这是不是也想要竞争大位？”
是的，因为天子先发的旨意而且还是大规模减员，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事是因燕宁而起，只觉得是燕宁为了向天子示好，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才做出如此举动。
贵妃却鄙薄说：“得了点权利就着急献殷勤，说明他年纪小不懂事，你看他做的这点事，得罪的人何止一个。”
她劝阻说：“这种时候你应该表现的比他更好，这段时间积极一点，哄你父皇高兴，至于他，就这种手段，还想什么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