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句话,她又哭起来,声音哽咽得基本说不下去了。
他们认识的人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养,所以他们不得不将孩子给丢掉。
“后来,生活好一些,”褚龙红着眼睛接着话,“大约那孩子五六岁的时候,我承包的荔枝树卖得一些钱,我就想去将孩子要回来。”
褚龙望向远方,眼神深沉,似乎是陷入回忆中。
“我和你妈过去,拿了几万块钱一起过去,垒在那林寡妇面前,提出将孩子给要回来。”
特别是当他们去到的时看到大夏天,那孩子搬着一张板凳坐在院子里,顶着暴晒的太阳,拿着衣服在搓衣板上洗衣服。
这根本就跟他们之前想象得不一样。他们本以为林寡妇没有生养,只得这么一个孩子,肯定会好好地对这个孩子的。
却不想,他对这个孩子竟然那么差!
说到这里,褚龙那憨厚的脸忽然闪现了一抹愤恨。
“却不想,那个林寡妇看也不看那些钱,只说她好不容易将那个孩子养大,是万万不可能再把孩子给还回去的。”
“她当时的态度很坚决,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然后我们提出将她们做一门亲戚来走动。”
这样,他们就可以时不时去看一下那个孩子,给那个孩子送些吃的,送些穿的。
这样,也算是个安慰。
然而就算是这样,林寡妇也不愿意。
她根本就不愿意他们跟孩子有丝毫接触。
“后来,我也跟你妈偷偷去看过那个孩子,也曾经给一些钱和吃的给那个孩子。”
“有一次,你妈去看那个孩子的时候,被林寡妇给撞到了。那个林寡妇一把就扯过那孩子,直接操起旁边的一根竹竿就抽打那孩子。”
“她当着你妈的面毒打孩子,并说你妈过来看一次孩子,她就打一次。要是你妈阻拦的话,回到家之后,她打得更猛。”
“你妈根本就不敢上前去护着那孩子。小小的孩子,被她打得遍体鳞伤。”
褚龙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哑得再也说不下去了,他背过身子,拿衣袖擦了一下眼角。
莫丽英整个过程一直在哭。
褚时映只能等着。
幸好他大哥和二姐两个都回房间去了,要不然他都不好解释。
褚龙的情绪平复了一下,说:“后来,我向你大伯又借了几万,连同之前那几万,凑够了十万块,拿过去给林寡妇,让她把孩子给回我们。”
他们都猜林寡妇之所以不把孩子给回他们是因为他们给的钱太少了。
所以,他们那会儿只得厚着脸皮向他大哥借了几万。
“然而,就算是十万块钱林寡妇也不要,她还是不愿意将孩子给还回来,并且当着我的面又毒打孩子。我只迈一步,想过去救那孩子,林寡妇看到之后,下手更猛。”
“后来我们就不敢去了。甚至连消息都不敢打听。”
是他们做父母的无能,先是将孩子给丢弃,然后又不能将孩子给要回来。
再然后,他们几乎刻意地忘记这一件事情,忘记他们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女儿,直到时仔再次提醒。
褚时映陷入沉默。
十年前,十万块钱还是非常值钱的,比现在的十万块钱值钱多了。
但是为什么林寡妇不要呢?反而那么执着不把孩子给回他们!
“所以,时仔。”褚龙又叹了一声,脸色很是愁苦,“并不是我们不要那个孩子,而是根本就要不回来。”
褚时映想到林寡妇最后因为三十万的彩礼而将林小路嫁给那个老瘸子的时,心里了然。
并不是要不回来,而是他们给的钱太少。
再者,当时林小路已经差不多六岁了,养这个时候的林小路可比小时候 好养很多。
再联系到刚才他爸说的和他今天傍晚看到的,褚时映又猜想,林寡妇肯定是将林小路当成一个小丫鬟。
要是将这个丫鬟给还回去的话,以后她做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还不如养着这么一个小丫鬟,不仅自己不用干活,以后还可以卖个好价钱。
褚时映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
“那明天办完酒席之后,我再过去问一下林寡妇。”褚时映说道。
褚龙立马惊恐地看着褚时映,赶紧摇头,说:“时仔,你不可以过去!”
莫丽英也非常惊恐,一把就拉住褚时映的手,说:“时仔,你不要过去。”
“你过去的话,林寡妇肯定会毒打那孩子的!”
莫丽英想起了当时林寡妇威胁她时的表情,无端的打了一个寒颤。
“放心。”褚时映非常自信地说,“她不敢的。”
他虽然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但是像林寡妇那样的女人,要是她真的再毒打林小路的话,他是不介意打女人的。
*****
另一头,林小路躲在路边的竹林里,狠狠地哭了一顿。
既然当初不要她,那么为什么要过来找她?
为什么在她觉得她快要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他们又不来了。
给了希望,然后又将她给狠狠地打落深渊。
那还不如不要给希望!这样,她就不会那么不甘!
都说人对于痛苦的记忆会记得很牢很牢,她对于那段天天被毒打的记忆也记得非常牢。
他们两次抛弃了她。
那么,还来做什么?
林小路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狠狠地想着。
别以为她不认识今天这个人,这个是她名义上的二哥,她在林寡妇这里受苦受罪,她这个二哥却在那个家里享福!
结果他考上了大学,而她初中还没有毕业就得辍学。若不是林寡妇怕她出去打工会跟别人跑了,禁止她出去打工。
要不然,她这会儿应该在深市的某个电子厂里干活。虽然未成年难以找工作,但是找找还是可以找到的。
林小路无数次在想,要是她是个男孩的话,那一家人还会不会将她给扔掉?
应该是不会的。
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那家人毫不犹豫地将她给扔了!
“回去?”林小路轻吐这个词,冷笑。
她已经没有家人,亲生父母将她丢弃,养母虐待她,她回哪里去?
她这个年纪,就算想自己偷偷跑掉去打工,也不安全。
她能回哪里去?
平复心里愤恨的情绪之后,林小路这才挑起那两只水桶,往水井走去。
她又挑了满满一担水回去。
今天应该有人会过来,林寡妇办完事之后,必须得用热水洗澡,她不能再耽搁了。
林小路挑水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衣衫半露的林春英半倚着门框,拿着葵花籽正在磕。
地上有着一小堆壳,很显然,林春英已经磕了半响了。
林春英凉凉地看了一眼林小路,将嘴里的葵花籽壳给吐出来,冷笑一下,说:“看你这事的这磨蹭样。怪不得你那个二哥能考上大学,你只能在家里种田。”
林小路只是沉默地挑着水往厨房里走去。
她不抓紧时间烧水的话,等会林春英又要打她了。
“就你这样了,活该给抛弃。”林春英又说着,“整天阴沉着个脸给谁看啊?我老早就叫你去烧水了,你现在才将水给提进来。”
要不是怕再打的话,会在林小路的身上留下疤痕,她怎么可能只是说几句林小路,她早就拿着棍子走上去了。
“你那个金凤凰二哥明天摆大学酒,你要不要去?”
林小路还是不理林春英,将水挑到厨房里,然后费力扛起一桶水,倒进厨房的锅里,而后熟练地升起火。
像是做过千百次一样,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她就将火给升起来了,然后她就放入干木柴。
让水烧着,她接着去炒菜。
“我觉得你应该过去。”林春英这会儿已经到厨房门口了,她幽幽地看着正在烧火的林小路,“过去他们那里闹一场,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当年是他们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