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事中陆鸣的名字上空荡荡,不染朱砂。
梅锦衣思索良久,凝着陆鸣的名字,最后,原样放了回去。
地理志放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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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顾黄盈没有回来,襄平郡主却来了。
比起前一日,襄平郡主的神色好了许多,行走间也不气喘。
入厅内后,婢女奉上热水,她捧着捂手,开门见山:“陆鸣死了?”
“嗯,我长姐该不是主谋。”秦湘说话时,语气轻松了许多。
然而,襄平摇首,“这怕是刑部抛砖引玉之举,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突然又发生案子,大理寺与京兆尹都没有接手,内有玄虚。”
一番话如冷水浇在秦湘的脑袋上,“刑部为何这么做呢?”
“他们觉得你长姐并非凶手,苦于无对策,这才用了抛砖引玉。凶手若不在意呢。你长姐不过是替罪羔羊,她自己愿意做替罪羔羊,这就是刑部难办的原因。凶手必然是等着刑部处死温孤妩后才会继续动手。”襄平气喘,说了这么多话,面上染起不正常的红晕。
“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对方想要利用温孤妩的死离间你与云相。”
秦湘若有所思,直视襄平郡主,正色道:“郡主赶来与我说道,我万分感激,症结在于我。”
“不是在于你,这些人该死。但该用律法来制裁,不该用这等卑劣的手段。”襄平叹气,“云相眼中揉不得沙子,她觉得哪怕这些人该死,也该交由三司处决,而不该是私下刑罚。哪怕背后凶手不动手,云相也会慢慢去查去处决。”
对方正是捏着云浅的性子才会这么做。
要是就是想要离间秦湘与云相。
“我知道云相的性子。”秦湘颔首,“郡主为何来说道,是想替云相说话吗?”
襄平坐在她的对面,含笑道:“我喜欢你,皆因你的性子,但你若喜欢云相,我也会恭喜你。”
“我……”秦湘脸被说得发疼,两道眸光落到襄平坦诚的面容上,“郡主的喜欢,让我不知所措。”
襄平郡主的身份,虽说不及云相,然皇族后裔,岂是寻常人敢肖想的。
襄平却说道:“我已上表退婚,今生不嫁人了。”
“一辈子不嫁人……”秦湘震惊得发呆,皇室的身份尊贵,是多少百姓梦寐以求的。
寻常郡主婚嫁后,夫家捧着,不敢得罪,一辈子荣华富贵。
“不嫁了,我的亲事是赌注,我已与父王说过,他不怪我,先退婚,日后再作计较。”襄平笑意轻轻,烛火下的容颜染了光,似更有精神了,她说道:“我的亲事不重要,眼前该做的是找到凶手,还你阿姐清白。剩下的事情,交给云相。”
“郡主对云相,似乎很信任?”
“国之栋梁,巩固之臣,她做的哪一样不是利民好事。若不北伐,南朝便会躺着挨打,与其自我消沉,不如早些拿起兵器反抗。南北分离,国之动荡,迟早会有一日一统。”襄平淡淡而谈。
接着说:“南朝或者北疆胜利,则是先祖保佑。若是其他人后来居之,灭我南朝,攻下北疆,先祖准被活活气死。”
秦湘深谙其理,不由赞同,“云相确是好官。”
“但她不是一个良人。”襄平一转话,“你不要痴恋于她,她骨子里冷漠寡情,这样的人,如何也捂不热的。”
秦湘张了张嘴,襄平又说:“她就该孤家寡人过一世。”
秦湘:“……”
灯火兴明,风雪肆虐。
眼看地上的雪又厚了些,秦湘挽留襄平郡主:“不如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再走。”
风雪眯住了眼睛,压根看不清路,寻常人都不好走,莫说是带病的人。
风雪留客,襄平只得住下,两人围着炭火说话。
屋内只一张床,床大,可供两人躺着。
秦湘将床留给了客人,自己围着炭火搭地床,一面说道:“你有些想不开了,退婚再嫁便是,何必说一辈子不嫁。”
“你傻呀,我的亲事是皇祖母给我父王的补偿,但我不喜欢,再者我父王如今没有心了,不必让我委曲求全。我还不如不嫁,你需看看嫁人生子的后宅夫人们,她们的夫婿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我觉得恶心呢。”襄平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看着来回走动的人,心里暖暖的。
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秉烛夜谈,是多难得的事情。
秦湘铺好了被子,累得直接坐下来,“在我们温谷,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妾也没有,除非是妻子病故或是和离。在温谷,和离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没有女子想要沾染。”
“温谷可真好啊。”襄平叹一句。
风拍打着窗户,屋内却暖意如春。
说起温谷,秦湘打开了话匣子,说道:“我娘有个朋友,唤季知,她两关系很好。是那种朋友,互相信任。”
襄平疑惑:“她二人不是简单的朋友,对吗?”
“我也不知道,那时我太小了,不明白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今想来,几分明白了。”秦湘扬起小脸笑了,她脱了外裳躺下,裹着被子看向床上的人,“你是郡主,若是不嫁,会不会后悔。”
床榻比地床高了许多,襄平躺下来侧身看着她:“嫁人也是无趣,操持家务,还要看着其他人脸色。在父母跟前,我永远是小的。”
“你想回封地吗?”秦湘想起她的父母不在跟前。
“不想回去,我在京城,朝廷对父王才不会猜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瞧你,买了宅子,多自在。过些时日,我带你去看京城各处的风景。明年春日,夫人们喜欢摆宴,到时我带你去玩儿,可好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