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恍然,未曾料到她担忧的是自己,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无妨,子时入睡即可。”
“那、那去罢。”秦湘欣然爬起来,惊觉自己一身宽松的寝衣,忙要去找衣裳换上。
云浅阻止她:“披件披风即可,就在院子里,不远。”
新房名为望澜阁,既取‘望’字,自有高楼仰望。
秦湘收拾好后,随同云浅往西北处而走,绕过正屋,就见一小桥,下有流水潺潺。
秦湘惊讶,原来望澜阁内竟有小小池塘,颇有雅致。
走过小桥,便至阁楼下,已有婢女打着灯火等候,抬头去看,二楼上灯火明亮。
云浅在前,提醒秦湘注意脚下。
走过楼梯,二楼是一片空阔之处,四面栏杆,帷幔收了起来,清风灯火,眼前光色黯淡,却又灯火融融,一股暖意扑上心头。
云浅优雅地躺在了躺椅上,清风扑面,她示意秦湘坐下来。
秦湘没坐,目光留在了葡萄上,下意识拿起一串就吃,环视周遭,问阿姐:“阿姐常来吗?”
“一人无趣,有甚意思,这是我第一回来。”云浅侧身看向贪吃的少女,眼眸悠悠,“好吃吗?”
秦湘点点头,伸手扯了一个大葡萄递给云浅,“这里很舒服。”
有吃的有躺的,还有风吹,如何不快乐。
云浅伸手去接,没够到,秦湘巴巴地将自己的躺椅朝云浅处挪了挪,两人之间之隔半壁距离。
云浅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脉搏处轻扫,那张无暇的面容映入眼帘,与前世的妩媚妖艳不同,眼前的少女带着清风般的昳美。
秦湘心口一颤,抬首对上阿姐水色浅浅的双眸,不知为何,整个身子都酥了一下。
云浅轻瞥一眼:“没剥皮呢。”
秦湘这才换了葡萄,去端切好的果子,灯下双颊,泛着潮.红。
云浅悠悠看着她,她后知后觉地用银签插起一块果子送入她嘴里。
云浅依旧握住她的手腕,红唇微动,慢悠悠地咬下一块果子,轻轻点头,很是满意。
见状,秦湘坐回自己的躺椅上,将果子放下,舒服地躺了下来。
半臂距离,其实很近了,躺在一张床榻上也不过如此。
云浅却在想,明日让人将躺椅做大些,足以躺下两人的。
明月皎皎,阁楼上,小灯微弱,不时闯入几只自带火光的萤火虫。
两人看着萤火虫,云浅说话了,“阿湘,你在镇江可有无法丢下的事与物,我让人替你去办。”
秦湘立即翻过身子,面朝云浅,闻言苦笑,“我来时就将所有东西都带来了,无甚可留恋的。”
秦家于她而言,是买她的主家,她怎么会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呢,孑然一身,无甚可牵挂的。
云浅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她们待你不好吗?”
秦湘沉默下来。
“你瞧我母亲,那时为了出嫁,将我抛弃,仔细一想,我们也是同病相怜呢。”云浅故意哀叹一声,“我可比你惨呢。”
“可是你很厉害呀,我未曾见过哪个当官是女子,阿姐,办事的时候,你会偏向女子吗?男人们办事,心都偏向男人的。”秦湘兴致勃勃地询问,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怎么会呢,一切按律法行事,岂会有男女之分。你说的那些官员心思不正,他们心中并无男女之分,而是如何行事于他便利,他便如何行事。”云浅语气悠扬,借机说教,“改日有空带你去京兆尹处看看,律法最重要。”
秦湘一愣,闻言后又笑道:“律法自然是偏向贵人的。”
话题突然变了,云浅仔细思量这句话,说道:“阿湘,这句话被旁人知晓,你会惹祸的。”
秦湘回以一笑。
“阿湘,贵人的祖先于朝堂有功,他们依附祖先而得今日的地位,倘若你的祖先也有功劳,那你也会依附家族。当然,无功劳的自然泯然于众人。将来,他们自己若不努力,指不定哪日就塌了。但律法束缚他们的行为,令他们循规蹈矩,不敢欺负百姓。若他们犯错,依旧会受到惩处。你有不平之事吗?”云浅轻声询问,修长的手指滑过秦湘的小脸,力道轻而缓。
秦湘又被摸了,小脸红扑扑的,“没什么不平之事。”
云浅也不追问,手指微勾,勾起她鬓间一缕碎发,轻轻揪了揪。秦湘被揪得发疼,轻轻嘶了一声,云浅含笑道:“不说实话的惩罚。”
“没说谎呢。”秦湘抵触般握住她的手腕,顷刻间又笑了,“阿姐,你有不平之事吗?”
“有啊,我有母却似无母,如今却又被孝道处处要挟,你说我心中能平吗?”云浅松开手,掌心躺着一根碎发,她认真地看了看,发色偏黄,想来是没有打理得好,再用膳食调理即可。
秦湘惊讶,确实是心中不平。生而不养,如今又来摆架子干预自己的事,确实头疼。
哪怕是身居高位,依旧是无法解决,她叹气,问道:“不如你将她的儿子调出京城,她随儿子外调,你不也得了清净。”
“小阿湘,你想错了。她不会走,没有儿子在京城,她会更加肆意,会以儿子不在跟前奉养为由住进相府。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云浅语气无奈至极。
秦湘被那句‘小阿湘’喊得心口摇曳,浑身一颤,耳朵都跟着发烫了。
“确实是没有办法了,她常来吗?”
“无事两三日一回,有事一日两回。”
“这……”秦湘也觉得头疼了,赶有赶不走,她也跟着叹气,“阿姐,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