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远了,她又摘了一朵芙蓉花,若无其事地回去了。
主人家都已来了,坐在云浅一侧,两人在说话。她转身去看,方才说话的女子坐在角落里,面色不佳。
“云相,周大人。”
两人齐齐看过去,周碧玉起身让位,秦湘径直坐下,道:“你二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免得有人心开始胡思乱想。”
云浅眼皮子一跳,周碧玉大呼冤枉,秦湘冷哼一声,“外面都传遍了,你还想狡辩。”
“谁说的?”
“陵阳侯家二姑娘与她的朋友,周大人,你挖我墙角,不大合适吧。”秦湘极为不满,眼睛都看上天了。
堂内顷刻安静下来了,周碧玉望向二姑娘的方向,无奈扶额。
“县主,我与云相清清白白,绝无半点苟且,若有半点虚假,我周碧玉此生孤独终老。”周碧玉被逼发誓。
秦湘再度哼了一声,云浅低咳一声,“周大人,管管你的朋友,若不然,下回就该我发毒誓了。”
周碧玉立即保证,秦湘这才消气了。
筵席开始了,周碧玉自罚三杯,秦湘悄悄与云浅说道:“瞧,给你出气了。”
云浅不满,“我以为你会打架呢。”
秦湘:“……”脑子有大坑才打架。
今日席上都是小娘子,傅缨姗姗来迟,却是一人来的,落座后,周碧玉上前招呼。
酒过三巡,众人玩游戏,都是女子,又有屏风遮挡,众人都玩得开怀。
周碧玉被灌了很多酒,晕晕乎乎,众人嚷着要她跳舞。凡她在的宴席,都躲避不了。
秦湘习以为常,趁机询问傅缨:“囡囡怎么没过来。”
傅缨笑道:“周家的宴席,囡囡不过来最好,主人家都没形,会带坏孩子的。”
秦湘被逗笑了,确实如此,周碧玉爱玩,社交广,朝堂上下都知晓她的性子,只有些人家不想让女儿靠近她。
笑过一通,周碧玉被推出去换衣裳。
回来时一袭舞衣。
秦湘目光恍惚,下意识朝角落里看去,去岁,有人在角落里抚琴助兴。
今年,不见旧人了。
没有琴的舞总是缺了些什么,秦湘无心看舞,抓起酒浅浅喝了一口。
云浅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手贴着她的小腹,秦湘转身看着她,无声笑了。
一曲完,周碧玉醉得不省人事,主人家要醉了,时辰不早,也该散了。
众人分散离开,云浅与秦湘最后走的,周碧玉坐在桌旁,神色呆滞,似深醉,又似清醒。
秦湘走过去,她抬起脑袋,泪水已然落至脸颊上,秦湘迟疑,她笑着擦擦眼泪。
“县主,你不觉得今晚缺了些什么?”
“缺琴声。”
周碧玉哭得更厉害,泪水止不住,也不再去擦,蹒跚站了起来,踉跄两步,看着云浅,“镇江的通缉令在你去之前,就已经撤了。”
“不,是梅锦衣去后,我就让人撤了。”
云浅目露凄凉,“我知道。”在她过去的时候,就猜测事出有因,整个镇江都喜欢女学堂的梅先生,无人知晓其是通缉犯。
周碧玉哭得像个孩子,走了两步,衣袂翻飞,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她此刻无助极了,哭声让人忘了方才酒宴上的欢欣。
“我想过放走她的,给她留一命,好好活着,教书育人,我相信她会教出许多好学生。我也相信她痛改前非。”
“她不是坏人,她心地是善良的,我不知道为何就变了呢……”
“我不明白她为何要杀人,为了安平县主吗?”
云浅立即解释:“与县主无关,你莫要牵连无辜之人。”
周碧玉似没有听见,哭到无力,半跪了下来,双手抱着脑袋,似难受至极。
“那些人为何那么讨厌呢,他们该死呀,冥顽不灵、我们给过机会、他们该死的……”
“云浅、我们放过她好不好,放过她、就当没有杀人、让她好好活着。”
“我违背原则帮她,为何还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我将她抓回京城,或许,就不会死了。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
周碧玉的哭声慢慢地弱了下来。
秦湘扬首,泪水依旧滑了下来,若她接受律法而死,众人不会觉得遗憾。
偏偏是众人决心放弃,给她留了一条后路,这条后路加速了她的死亡。
秦湘擦擦眼泪,走上前,托起周碧玉的脑袋,“就当她活在了镇江,只是隔得远,我们永远无法碰面。”
一句永远无法碰面,将生离死别当作了远行。
父母在不远游,可这些人孤苦无依,彼此成了亲人。
周碧玉依旧在哭,从嚎啕大哭到眼前的小声抽泣,秦湘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还活着。”
只是活在了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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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府离开,两人心情都不好,一路无言。
至县主府门前,秦湘下车回家,云浅望着她的背影,第一回没有喊她回头。
各自回家,各自安慰自己,明日将会是艳阳天。
五六日后,码头传来消息,船到了。
顾黄盈清早就起来,一袭白衣站在屋檐下,发髻上只一只珠花,通身为白。
秦湘也换了一身白衣,有了周碧玉的酒后哭诉后,她渐渐理解梅锦衣在这些女官心中的分量。
她上前,“都准备好了,走吧。”
她动了动脚步,瞥见顾黄盈面上的泪痕,一时间,双脚灌了铅一般。
周碧玉顾黄盈等人都是官场上摸爬滚打之人,轻易不留出自己的情绪,为了梅锦衣,一而再的失态。秦湘庆幸当日没有将梅锦衣收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