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秽抿了抿唇,敛去了之前那有些冷淡的神色,长睫微颤,声音有些迟疑道:“如果我说是,你会怪我吗?会怨我没有早点来找你吗?”
“不会。”夏青溪轻轻的摇了摇头,略有些好笑的看向余秽:“我是那种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不是。”余秽摇摇头。
“嗯哼。”见状,夏青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神色认真的同他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必须要做的事,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你是独立的个体,我也是,我会希望你尊重我的想法,同样的,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
“所以,不用担心我会不高兴。”夏青溪轻笑着温柔道:“我很高兴能够看到,你并没有因为他人而放弃自我。”
“但……如果那个‘他人’指的是你呢?这样也可以吗?”余秽反问道。
“当然可以。”夏青溪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除了你自己,其他的任何人都属于‘他人’,我也是。”
“我希望你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将自己放在第一位,爱人先爱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那你还指望着别人会爱你吗?”
此刻的余秽显得有些沉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额前碎发微微滑落,有些遮住了眉眼,隐在暗处的神色不明,这也让夏青溪无法判断出余秽现在的情绪。
对余秽而言,以前从未有人跟他说过:你要先爱你自己。
他自小就被苗巫带着制蛊,带着以自身做实验,他学到的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非是这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观点:你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对常人来说这个观点再正常不过,但对余秽来说,这个观点却有些惊骇世俗。
这种观点在他的世界观里是异类。
“可是,自己的另一半难道不都是一样对方会永远爱自己,永远把对方放在第一位吗?”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这种例子余秽倒也不是没有见过,无论是从书本上了解到的,又或是在现实中看到的。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会是在自己的恋人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没有人。
夏青溪突然停下了步子,站在余秽的身旁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息道:“我不了解也不关心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在我这,小鱼,我希望你能永远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任何人都没你自己重要,明白吗?”
余秽没有回答,而是同样静静的回望着夏青溪,他轻声问道:“那你呢,你也是一直践行着这样的观点吗?”
“没错。”夏青溪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我最爱我自己,永远。”
他自幼没感受过多少的爱意,没感受过多少的在意,所以他深刻的明白:
与其期待别人来爱你,不如你自己爱你自己。
没有人会比我,更爱我自己。
“嗯。”闻言,余秽低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所以,”夏青溪抬手勾起了余秽的下巴,凑近了他些,认真且郑重道:“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好吗?”
余秽避开夏青溪的视线,侧眸轻声应道:“好。”不好。
你是我的世界,是我的所有,所以,我不是第一位,你才是。
“所以,”夏青溪将话题带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上:“你真的是因为寨民的那些事现在才出来吗?”
“嗯。”余秽这次没有迟疑,他果断地点了点头。
“能具体说说吗?”
“好。”余秽解释道:“我为他们重新挑选了一个继任的苗巫。”
“重新挑选一个?”夏青溪挑眉问道。
“对。”
夏青溪:“可苗巫这一职位不是属于家族继承制吗?你选择其他人?”
“虽说是家族继承制,但在这一任苗巫那不是已经被打破了吗,所以现在再选别人也不是不行,又不是没有先例。”余秽毫不在意道。
似是预料到夏青溪会问什么,他直接回答:“寨民们不同意也不行,我不是什么烂好人,更没有什么义务去替他们守着这个寨子。”
“嗯。”夏青溪理解的点点头。
人总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没有人有义务去帮你收拾烂摊子。
其实余秽这样算是冷血吗?
或许是有的,又或许是没有的。
于私,他是不想帮寨子里的,哪怕里面真的会有所谓的无辜的人,但那又怎样呢。
他们也早就说了,余秽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如此,那他索性就坐实了这个传言。
于公,身为余苗巫的后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要担负着守护着整个寨子的责任,而生息蛊也确实是他用了的。
因此,他最后还是选择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生息蛊的作用是很重要,但这也不意味着没了生息蛊整个寨子就真的会迅速的玩完。
身为另一重保障的苗巫,如果他做的好,如果他真的为寨子殚精竭虑鞠躬尽瘁,那他们这个寨子就会不至于走到灭亡的结局。
拥有信仰是每个人的自由,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事在人为。
这次未来没有掌握在任何其他人的手中,也没有掌握在所谓的神明手中,仅仅是掌握在他们每个巫祈苗寨的寨民手中。
既然这样,那么无论是怎样的结局,他们都没有任何的资格去指责他人。
你有什么资格怨我呢,你的命运一直掌握在你的手中啊。
而余秽呢,这样的做法也算是仁义尽至了。
从今往后,巫祈苗寨的一切事务都将与他再无瓜葛。
而他,也终于逃离了这个只会让他痛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