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宫。
司徒清沐躺在床榻上,盖着锦被,闭着眼睛,昏迷着,肩膀上的箭伤没有伤及重要地方,很快已经止住了血。
司徒云昭负着手,走到床榻边,拿出一个瓷瓶,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她晃了晃瓷瓶,打开了盖子。
她露出了一个如往常的笑,一如在一起时的柔和,叫她,“潇儿。”
司徒清潇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心中忐忑着,看着她的背影。
她把这个瓷瓶递给司徒清潇,司徒清潇吞咽了一下,伸出手,略微颤抖着接了过来,她拿在手中,小小的瓷瓶,上面的花纹精致,却像有千斤重。
司徒云昭挑起眉,“你应当知晓这是什么吧?”
司徒清潇略通医术,辨别t药物对她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她心中已经隐隐有所感了。这是……司徒清潇打开瓷瓶,略闻了一下,抬起脸来,看着司徒云昭,神色复杂。
司徒云昭负着手,神色淡然,甚至有一丝似笑非笑在脸上,她知道司徒清潇闻了出来,但还是解释,“这是西域的名药,叫噬血粉。将此药用于伤口之上,会让伤口永不愈合。再好的灵丹妙药都没有用,哪怕是小小伤口,也会越发大片溃烂。只要用此药,绝不会令人发现真正的死因,只会当作是伤口不愈,感染而亡。”
司徒清潇握着冰凉的瓷瓶,手心发冷。司徒云昭一如从前的和煦,扬起一个张扬明艳的笑容,开口竟是:“你不是想要本王原谅你么?只要你亲手把这噬血粉撒在司徒清沐的伤口上,本王就原谅了你。”
第119章 大位
司徒清潇闭了闭眼, 片刻后拿着瓷瓶,白皙纤长的手指都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犹豫了半晌,像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竟然是真的要去倒药粉。
司徒云昭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 她盯着司徒清潇手中的瓷瓶, 蹙起了眉。
床榻上的司徒清沐紧闭着眼睛,已经不省人事,司徒清潇手持着瓷瓶倾斜, 眼见着颤抖着越来越厉害。
司徒清沐这次真的做错了,她不该去伤害无辜的司徒云晴。
可是往事一幕幕,从小到大, 活泼灵动的司徒清沐围在她身边叫着皇秭的画面不断闪现, 理智与血缘叫嚣着停手,可她想起司徒云昭, 像是不听使唤一般, 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司徒云昭以为, 她会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逼她放过亲人, 但是现在, 司徒清潇眼中有犹豫, 却没有了曾经不可置信的冷漠, 她想她已经知道她的选择了。亲自下手,对她来说过于残忍了。
司徒云昭抓住了她的手,“还是本王亲自来吧。”
司徒清潇另一手却反手抓住了司徒云昭的手腕,轻轻地摇了摇头。
司徒云昭眼中震惊更甚,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司徒清潇。
司徒清潇低下了头,蹙着眉, 她单薄瘦弱的肩膀在微微地抖动,她知道,司徒云昭为了她,上次留了司徒清沐一命,这次司徒清沐却变本加厉,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不能不除了。
她不想再让昭儿为难了。
司徒清潇强忍着颤抖,最后将瓷瓶倾斜,白色的粉末撒出,她当真亲手,将那药粉撒了上去。
之后,脱力地将那瓷瓶掉在了朱红的地毯上,司徒云昭蹙眉,神色凝重。
入夜,永阳宫内静悄悄的,却烛火大亮着,从床榻边到地上,从地上到龙案上,全都是燃烧着的蜡烛。司徒清洛自从那日陆川死后,便像是着了魔一般,连夜里入睡,也要点着满室的烛火,尽管如此还是夜夜噩梦,像是得了病一般,白天黑夜里都不能安生。
可是他身体无虞,自从陆川之事过后,司徒清洛寝食俱废,焦虑不安,太医已经给他看过,除了一些安神的药物,也别无他法,朝臣们都先后来看过,也没有办法。至于陆太傅的情况也未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心中有鬼,所以怕鬼。
司徒清潇进了永阳宫,司徒清洛还未入睡,他闭眼躺在龙榻上,从早至晚,连伺候的下人都不敢再进来打扰,因为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出现,他都会猛然惊醒。
他支起身子来,慌张地四下张望着,却在门前看到了司徒清潇的身影,他放下了一颗心,赶忙叫道:“皇秭……皇秭……”
司徒清潇走过来,蹙着眉,“洛儿。”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司徒清洛没有了白日为君的翩翩少年模样,脸色惨白得有些骇人,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下还泛着青黑,司徒清洛自龙榻里面爬过来,苍白的嘴唇翳动着,张皇失措地扑到司徒清潇身上,“皇秭,皇秭……你来了。”
“洛儿,你好些了么?”司徒清潇有些担忧,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只是有些急促,没有其他的症状。
司徒清潇站在龙榻边,司徒清洛跪在龙榻上,扑在司徒清潇的身上,抓着她白色宫裙的袍袖,“皇秭,你快救救朕,快救救朕……”
“怎么了?”
司徒清洛嘴唇抖动得更加厉害,“陆川,陆川要来带走朕……摄政王,她要杀了朕……她要造反……”
他一次次在夜里,梦到了陆川满面是血,质问他与陆太傅,为何要让他出头做这个出头鸟,又一次次在夜里,梦到了司徒云昭阴鸷如血的面容,就像是索命的亡魂。
同一个人,都是司徒云昭,对于司徒清潇来说,像是夜夜难以抗拒诱惑的迷梦,对于司徒清洛却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
而自己,从前是无力去做什么,现如今,竟然是已经站到了司徒云昭那一边,出卖自己的亲族,几乎丢掉了心中维持理智衡量的尺度,司徒清潇看着司徒清洛谈虎色变,面无人色的模样,一时间生出了无比的自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