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连与萧鸣笙的马车私下多处一会儿的时间也无。
而阿藤将人带到茶楼,除了先行进去,请掌柜的开一间雅致的上房,付了银子,也匆匆离去。
临江楼,布置的很是雅致,茶也是今春新送的茶叶。
萧鸣笙临窗而站,呼吸着新鲜的气息,暗自后悔。借着粼粼波光,她想起了阿藤说过的传闻——玉江夫人智斗嫡公主,那姐妹莫不是就将人踹进这水里的?
嘶……若为观景,江面开阔,游船缓行,确实不错。
但,若是掉进去喝水,便不那么美妙了。
姐妹,实乃吾辈楷模!
她几时能有这样的底气与魄力!
*
而转运司衙门里,忙碌不堪。
送文书的人来来往往,拿着往年抄录的副本,源源不断往衙门里跑,再时不时瞄一下崔大人的值房。
崔大人与郡主的婚约,众人是晓得的,像看戏一般,看看大人是否着急下值。
然而,崔大人神色刚毅,仿佛刚刚不曾见过郡主一样。
或是大人并未将人放在心上?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崔明端自幼过目不忘,吐字如珠,下笔如神,负责记录的大人才稍一出神,他已然念了第三句。
然而,笔仍是顿在原处。
那人甚是羞愧,“请大人再念一遍,属下……”
不用他找缘由,那道清朗的话音又飘荡在值房。
“记罢。”
那人还想着自己还没有说哪一句,崔明端已然重复念了两次。
“是。”
再羞愧,说再多请罪的话,不如做好手里的工作。
也是崔明端心无挂碍,秉公办理,等到了下值时,抄录、整理账本的进度,已近六成。
午后再理一理,便也可以交差了。
转运司没有设置堂食。这几日,都是请酒家的人送过来。
今日,同是预定了饭菜。
好不容易到了用饭的时辰,那位勤谨的毛恺中大人仍是拉着崔明端在谈其中一处的数目。
眼瞅着肉汤的热气是越来越淡了,毛大人仍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崔明端也照着他的疑惑,慢慢解释。
好不容易解了疑,毛大人又道:“各地赋税有些微的不同,海州……”
“大人。”崔明端抬手示意,“大人勤谨,众人都不敢动筷子。劳累了半日,还是请先用饭罢。”
毛大人一看,果见同僚个个以一种很是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忙忙告罪:“是我忘了,诸位请。”
也顺道请崔明端先入座。
这会儿,醉心公务的人,像是终于想起了旁的,“我今日便不在衙门里吃了,诸位自便。”
“哎……”
毛大人还要出声留一留,同桌的人赶忙是拦了他,再齐声道:“是,崔大人慢走。”
好不容易等阿藤也迈出了门槛,再不见二人的踪迹。
席上的人才开始窃窃私语,亦是对着毛大人一番说教,“大人便是再勤谨,也不该挑着今日。”
“今日怎么了?”
“今日……”
那人要说的话,对着一脸茫然的毛大人,也是无奈叹了叹,再拉着他吃菜。
这位毛大人,也是个榜眼出身,为人也正——可惜,官位比同科的进士都低。
咳,但愿跟着崔大人一回,能得到提携吧。
*
衙门里热热闹闹吃着午食,临江楼的生意也到了最好时。
上房清雅,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声音透进来。
饶是阿草喜爱这家的点心,也有吃腻吃饱的时候。
负责这间上房的,也是个伶俐的人。
他也不敢多番打扰贵客,但茶楼里的糕饼,是得新鲜热乎着吃。
每过半刻钟,他便叩门,送一些新的进去,再将空出的碟子,一个个收走。
贵客,甚有肚……肚……肚量。
好不容易等到绯衣官袍入眼,从坐堂的掌柜,到跑堂的伙计,个个是面上一喜。
任崔明端在外头不茍言笑,玉面微动,也足够惑人。
掌柜的亲自迎了上来,“贵客在一号雅间。”
“有劳了。”
崔明端随着他上楼去,楼道边,亦是有几个走动的伙计,就为着时时听候贵客的吩咐。
阿草在里头,打着盹,连崔明端进去之时,都没察觉。
而屏风那头,佳人身影,风姿绰约。
再匆忙,见了此景他也稍稍安定,不由抿了笑。
萧鸣笙弯着腰,在研究一幅花鸟屏风。也不知是何人所画的,没落款,但笔触很是清新自然。
他在外间停留片刻,响了两个叩门声,萧鸣笙喊了进。她以为进来的是添水的伙计,等人到了身侧,颇是惊喜,“你下值了啊……”
崔明端本是预备好了要被她说几句,或是她置气不理会自己。谁曾想,竟是如此家常自然的问候。他心头熨帖,下意识颔首,也跟着笑了笑,如春风拂面一般。
“这样早……”萧鸣笙也后悔自己的问法,扭了头去看木窗的纹饰。
“臣只是个拿俸禄的五品官,办差出了错,尽力补上就是了。用饭,还是允准的罢。”
说到差错,萧鸣笙便也顺势问道:“外头说是你们查账的账本都被烧了。这样重要的东西,衙门里怎会随意走水?”
这样的疑惑,有无数的人问了。崔明端上的请罪折子也是这样说的。
然而,眼下,他伸了手,指着上头的山石,“此物,像是画蛇添足了。”
萧鸣笙由着他的手势去看,却觉着是正好的,然而,何苦在此时和他争辩?
“想来崔大人是不饿的,还有赏画的闲心,我是不大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