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就请小公子洗干净, 再回侯爷身边去。”
“哼……”
小团子可不依了, 刚要往崔三爷那儿倒去, 就被崔明端捞了起来, 动作之熟练,连萧景玄看了都不无艳羡, 等身边的人打趣一声:“怎样?放下脸面, 做个寻常人, 是不是相当有趣?”
萧景玄没应声, 只是看着锅里剩余的老姜与油料不说话。
“走吧,你没带换洗衣物, 但我记得六郎一年那么多衣裳,也没穿明白,我带你去拿几件, 你挑几件入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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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穿他的衣服。”
“那你总不能穿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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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 最后,出了浴房的人, 身上还真穿了一身黑色的道袍。
崔三爷对着他一阵摆弄, 自夸道:“看, 我的手艺, 是不是能顶铺子里的老师傅了?”
就是直接用他的道袍改的。时气暖和,道袍宽松, 随意穿穿也无妨。
小团子低头去摆弄身上的华服,要向崔三爷撒娇,“崔兄爹爹,那你也给我做一身?”
“可不敢,明儿你爹打我怎么办?”
“那你就打回去,你比我爹年轻,总不会打不过他吧?”
“哈哈哈……”
小团子童言稚语,就连是萧景玄也被逗了,跟着笑了下,随即又收敛了神色。
也快宵禁了,崔明端还没将小团子送回去,绪宁已经来找了。
“哼……我刚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我郡主姐姐怕崔兄爹爹吃多了鸭子腻着,还预备了荔枝膏,崔兄爹爹,你不能一个人吃独食……”
绪宁赶忙给崔三爷致歉,又薅了绪安在身边,“爹不让你出门,就是你这副饿鬼投胎的样。你也知晓那是郡主孝敬三爷的,有你一个奶娃娃什么事呢?”
“有,我也吃了鸭子,也需要吃一吃荔枝膏解腻。”
“……”
还真叫绪安说着了,崔家今夜预备的消暑饮品除了荔枝膏,还有皂儿水。
皂儿水,就是用糖渍的皂米去做的饮品。
萧景玄从前在西北,没吃过,即便是与绪宁一样的年纪了,席上唯独他颇是好奇打量了一番。
远在城外的萧家,阿草也好奇看着这些圆圆的,透明的小团。
“郡主,这是用什么面做的?”
“不是面,是树上长的。”
“呀,这是什么树,竟然能长这些?”
“皂荚树,皂荚能浆洗衣服。在南方多一些,它会结出一条条果实,有些像豆子,更像弯刀一样,摘下来,剥老豆子一样把皂荚外壳去掉,就能看到里面扁扁的青豆子。把每颗豆子的绿皮也去了,再去掉中间的绿芯后,才能得到这透明的皂角仁。挑个日头好的天,将皂米晒干封存,用时再煮开,用糖水去浸,稍稍带着些甜,你尝尝。”
要是在从前,阿草听到这是能浆洗衣物的东西,指定是不敢吃的,万一窝在肚子里,把肚皮也洗透了怎么办。
眼下,她恍然,再入口,小心咬了一口,弹牙,又有点甜,不难吃。
萧鸣笙也搅拌了一番,看碗里头似乎还带了桃胶和银耳,用蜂蜜淋上搅拌,实在是清爽消暑的小点。
如果再用冰,冰镇一番,估计更有滋味。
而崔家,吃的自然是冰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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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独绪安那份,给的少,又给绪宁挖走了一勺。
小团子怒目圆睁,偏偏兄长还振振有词,“你个小娃娃,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马上就入夜,要不是我宠着你,此刻早回了家,你还在临摹字帖呢……这皂儿水又是凉的,你先吃半碗快活一番。要是贪凉坏了肚子,明日可要如何说?莫不是要说崔大人家的吃食不好,还是你自己失礼贪嘴,往后我看谁敢留你吃饭……”
好一番话,不说是绪安听愣了,就连是崔三爷都笑道:“好啊,原以为小公子口齿伶俐,比起大公子那还是逊色的,不怪你能将生意做起来。”
“嘿嘿嘿……三爷谬赞了……”
教训幼弟,绪宁头头是道。然而在崔三爷面前,他又恢复了从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好不容易哄着绪安吃完再回家,崔明端转身时,便看到父亲打了哈欠,“时辰也不早了……六郎回屋歇着吧。”
崔明端尚有许多话想说。
譬如,父亲不回崔家老宅一趟么?
崔三爷反而是同萧景玄说道:“你且看看,我儿子便是这样操心的,你若是不困,便跟着他去书房看看书,做做诗……”
“我,困了!”萧景玄硬邦邦道。
“那行,困了我们便去歇了,让这位拼命六郎连夜处理公务。”
“父亲……”
崔明端心中的疑问,如冬日的雪球,越团越大。父亲为人和气,但是真情与假意,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位小郎君的身份——
*
萧景玄的出现,自然也传到了戎狄使臣那儿。
驿馆里,众人正对着一大扇羊排大快朵颐。
随从接了密报,再悄悄回禀上去,谁知,小王子拍桌大笑,“萧景玄,怎么他投胎了,被找到了?”
同坐的大人,哪个不是跟着笑的?
萧家人的坟头草,只怕都比他们高了,还冒出个萧景玄来?
“听说崔三爷待他很不一样,该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
只见小王子抽出随身的匕首,对着羊排刺啦就是一刀,“你看,是我的刀真,还是他真?”
又是满堂哄笑,与羊肉的香气一同飘到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