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升抿着唇,看着他离开。
凌霄来看望凌云升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见面却总要做出父子舐犊情深之意,委实虚假。饶是凌云升,想要看清他心里在计划些什么,也颇要费些心力。
更何况,他还有更深的想法。
凌云升叹了一声,觉得头疼。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要打给林北呈。
电话响了很久,却无法接通。
凌云升更加烦躁,一挥手,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碎瓷片扎到小白狗,小白狗夹着尾巴连连哀嚎。
凌云升担心地朝它伸手,小白狗却被他吓得尖叫着后退,好像凌云升已经不是凌云升,是来自地狱的撒旦。
凌云升的手僵在半空。
陈姨闻声而来,见到这幅场景,尴尬道:“没事,没事,我带去宠物医院看看……”
她抱起小狗,再转身时,凌云升沉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她安抚地摸着小狗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 18 章
凌云升没打成那通电话,是因为林北呈拨给了黎原。
黎原回到家,刚关上门,手机就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她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断了。过了一会,铃声却又重新响起来。
黎原接通,那边怕她又挂断,连忙说了一句:“是我。”
黎原:“……是你,你是谁啊。”
那边顿时安静了下来,黎原反应过来:“林北呈?”
电话对面低低地“嗯”了一声,有几分郁卒。
黎原莫名有点想笑,解释道:“我听出来你的声音了,只是没反应过来。”
林北呈又“嗯”了一声。
黎原问:“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这个问题让林北呈思考了一会,安静了好几秒,他才憋出几个字:“……山人自有妙计。”
黎原:“……”
她说:“你再用这话堵我的嘴,以后就别跟我说话了。”
林北呈立刻道歉:“对不起。”
黎原哼笑一声。
她进了卧室,光着脚,一边走一边把白色长裙脱下,扔在一边。然后就这么席地坐在全身镜前,呆呆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
风雨交加的夜晚,晦暗不明的光线映在少女瓷白无暇的躯体上,好似为她涂抹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圣洁光辉,有种不真实的陌生感。
林北呈问:“你的脚怎么样了?”
脚踝贴着副膏药,但还是肿得老高。疼痛从中心蔓延而上,像有好多只虫子在噬咬她的血肉。
但镜子里的黎原木然地张开嘴说:“没事啊,一点都不疼了。”
林北呈在那边沉默了一瞬,突然问:“你在哭吗?”
黎原一愣,摸了把脸,是干的。
“我没哭,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北呈说:“你听起来像在哭。”
黎原沉默。
“我现在来找你。”他的声音掷地有力。
黎原一惊,连忙说:“你别过来!”
林北呈动作一顿。
黎原埋起头,自嘲地笑笑:“别来了,我今晚有够狼狈的了。”
林北呈无言地听着。
黎原说:“我今晚又做了一件蠢事,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有点恶心。”
女人反抗男人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呢?难道她真的一无所有,只剩镜子里这一副看起来皎洁无暇的躯体?
当她无法下定决心豁出一切的时候,连握在手里的武器都显得那么无力又可悲。
“黎原。”林北呈打断这一阵沉默,将她的思绪从泥淖沼泽里拔了出来。
他没问她做了什么事,因为他知道,如果黎原想说,会主动向他开口。
“黎原……”他把声音放轻,又重新喊了一遍,喃喃好像叹息。
“嗯?”
黎原听着他的声音,眼前迷迷蒙蒙的一片雾好像被拨开了几片,清晰了一些。
“黎原,别想那么多,也不要再苛责自己。相信我,明天太阳出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黎原下意识地想问,为什么?
可林北呈说,有时候原因并不重要。
她问道:“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放晴吗?”
“没有。是我说的。”
“难道你比天气预报还准?”
林北呈低声笑了:“打个赌吧,如果不准,你再罚我。”
“我能罚你什么?”
“你今晚可以好好想想。”
黎原“哼”了一声:“那我输了,你罚我什么?”
林北呈沉默一瞬,说:“我也好好想想。”
黎原噗嗤笑了:“这算什么赌啊。”
他也在手机那边笑。
黎原躺回床上,室内温暖的空气包裹着她,她又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心安。
即使暴风雨在窗外席卷,即使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孤单的身影。可她莫名地相信,明天一定会放晴。
风雨飘摇,此心安处应是吾乡。
“晚安,林北呈。”
电话挂断,林北呈将手里的烟掐掉。
屋内灯光昏暗,电脑屏幕的光线映照在他脸上,如月光洒下的冷辉,凄白孤清。
如果黎原能看到他,会发现他的神色很冷,眉宇间更是横生了几分不虞,和电话里的那份耐心大不相同。
但黎原没有看到,所以林北呈还是那个温柔的林北呈。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u盘,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像在思考着什么。
有个凌云升的未接来电,他看见了,置之不理。
客厅传来动静,是乔立明。他正半跪在地上,趴着茶几,用一个很不雅正的姿势在奋笔疾书,表情明显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