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瑁这次带来乃是蓟州骑兵,个个兵壮马肥,凶猛异常,两相交战,普济寺很快便落了下风。
半个时辰后,普济寺寺门被攻破,七八个僧人各自手牵着一匹骏马跑来,扶着沈棠宁等人上了马。
三人在前,四人殿后,护送女眷们一路沿着普济寺后山的一条小道仓促逃去。
然而几个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怎能跑得过一群训练有素的敌军。
可宗瑁却只围攻,并不出手,反倒像逗趣一般将众人往山林尽处追赶。
显然,他不是来杀人,而是来寻人的。
“锦书!”
锦书韶音共骑一匹马,沈棠宁也骑了一匹马。
不知跑到了何处,锦书韶音俱已精疲力竭,沈棠宁忽然顿马叫住两人,把遮住自己身形的披风也一并摘了下来。
“锦书韶音,从小我们三人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所以今日我命你们保护好自己,回家去以后,也代我照顾好圆儿和我娘……无论如何,你们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姑娘,别做傻事!”
锦书和韶音仿佛已经意识到沈棠宁要做什么了,声嘶力竭,泪如雨下。
“放心吧,他既来寻我,便不会要我性命。”
说罢,沈棠宁最后看一眼两人,不再犹豫,娇喝一声,扭头朝着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
夜幕宛如编织的大网笼罩下来。
耳侧刮过猎猎的风声,夹杂着呼喊声、救命声,犹如鬼魅一般的哀嚎。
沈棠宁本就是一弱质芊芊的女流,又是刚生产完,这般奔走大半夜,很快便气力耗竭。
行至一处陡坡,马失前蹄,骤然向前一折。
移瞬间天旋地转,沈棠宁从马上跌下,滚到了灌木丛当中。
草叶刮得她的脸、脖颈生疼,直到撞到一个树上。
…………
她半睁开眼,幽微的烛火中,一个黑影朝她大步走来。
接着,她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第47章
宗缙离开京都后一路快马加鞭,日以继夜地赶回蓟州。
早在几年前他就看出隆德帝对他起了疑心,功高盖主,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当年耿忠慎的下场历历在目,宗缙绝不要步耿忠慎的后尘,也不甘心一辈子做隆德帝一枚平衡朝野的棋子。
而眼前唯一的一条出路,就在脚下。
走通了,从今往后他宗景先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光是如是想想,宗缙浑身的血液都会在滚烫颤抖。
于是,在赶回蓟州的途中他便下定了决心,一面联络他的义父张元伦商议起事事宜,一面手信各地军中安插的心腹早做准备。
宗缙为人处事一向谨慎,这次要不是被隆德帝逼急了,他是不会这么着急忙慌地狼狈逃回蓟州大本营。
他知道隆德帝虽对他有了疑心,不过发作之日应当不会太近,因此突然起事,反能占据优势。
在蓟州经营多年,他早就在深山老林里私造了足有一座禁宫那么大的两个兵工厂,手底下拥趸死士无数,这些年来在京中亦买通不少眼线,因此能一路顺利。
偏途径凉州时,他叫亲卫给凉州总兵递了封密信,不想密信半路竟遭到两个便衣之人的偷盗。
所幸凉州指挥使带了十几个人前去接应,将那两个偷信小贼重伤,密信并无泄漏。
只那两个贼人后来遭同伙所救,逃之夭夭,若是黄皓那老狐狸干的也就罢了,宗缙最担心的,这两个贼人乃是隆德帝派来监视他的锦衣卫。
宗缙的担心并无道理,因那两名贼人不是旁人,正出自谢瞻手下。
宗缙在这个节骨眼私通凉州总兵,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谢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苦于手中并无可靠证据。
身为人臣,君主有命,他不得不从。
不过很快,宗缙在蓟州起兵的风声便传到了京城来,隆德帝雷霆震怒,下旨任命卫国公裴廷易与镇国公世子谢瞻为平叛大将,领二十万朝廷大军,即刻调集粮草前往蓟州平叛
谢瞻与裴廷易星夜兼程,行军至距离蓟州有一百里地的真定府一带便遭遇敌军,敌军首领为宗缙的得力干将薛酉。
交战足有三日,敌军大败,往保定溃逃而去。
谢瞻与裴廷易分两路追击,双方在保定又是一场恶战,薛酉却仿佛不恋战,一日之后便再度弃城而逃。
中军大帐。
李副将坐在一侧大笑。
“……薛酉再往凉州方向逃去,只要这次咱们能顺利度过黄河天险,不出半月,这群乌合之众必当丢盔卸甲,在陛下寿宴之前将乱党宗缙张元伦等人一举歼灭!”
凉州、乌合之众、寿宴……
“不好!”
谢瞻猛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众人不解,裴廷易亦与他对眼,目露疑惑。
谢瞻看向裴廷易。
裴廷易瞳孔骤然一缩。
下一刻,两人异口同声。
“调虎离山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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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沈棠宁是被颠醒的。
她浑身酸疼得不行,刚睁开眼,身子不舒服得扭动起来,便听耳旁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男人的声音。
宗瑁见她僵住了身子一动不动,虽乌发凌乱,唇色苍白,形容狼狈,仿佛那任人宰割的小羊羔,月光下却别有种惊心动魄的娇柔可怜之美,心里便怜爱极了。
伸手在她滑嫩的脸蛋上一揩,凑到她耳边低低笑道:“啧啧,团儿,瞧你每回见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害自己险些跌下坡,我莫非是什么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