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追了一天一夜硬是没能追上,兼之如阿顺所言的确受了重伤,有道从肋骨下方斜着刺进腹腔之中的贯穿伤,随着骑马的颠簸伤口始终流血不止,只得铩羽而归。
沈棠宁从萧砚房中出来,听到丫鬟说谢瞻醒了好一会儿了,又惊又喜,忙快步去看他。
因边豫主力军已被冲散,威胁不到济南了,而我军大部分士族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萧砚便安排军队暂时驻扎在了临清,如今几人共同住在驿馆之中养伤。
沈棠宁进屋的时候,屋里一股子浓重的药味,谢瞻上半身除了脸之外都被绷带缠成了一只粽子,正听他手下另一位同样伤得不轻的副手汇报军情和百姓伤亡安置情况。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直到那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她才进去。
谢瞻见到她进来了,眼皮子微微一动,阖着回靠在了枕上。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棠宁坐到他身边,帮他把喝空的药碗递给丫鬟,柔声问。
谢瞻没言语,半响方懒懒道:“我没事,困了……你做什么?”他睁眼怒瞪她。
沈棠宁刚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下就被他甩开。
她愣了下道:“我试试你有没有发烧,这两日天不好,我怕你着凉生病。”
“那倒不必你来操这闲心。”
谢瞻上下看了她两眼,闭了眼重新躺回去,“别来烦我,我要困觉。”
沈棠宁耐心地说:“你刚昏睡了这么久,还是先吃些东西垫一垫才好,不然腹中饥饿,对伤势恢复也不利,我让人给你煮了点粥,里面是你爱吃的裙带菜,马上就端过来。”
“随你。”他不冷不热地道。
饭菜还没端过来,沈棠宁把纱布清水和药膏都摆好放在了一边,掀开他身上盖的被子去解他后背系的绷带结。
谢瞻猛一转身要发火,恰她抬头,午后温暖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乌浓的瞳仁染成了淡淡的浅金色,白皙如凝脂般的肌肤上一丝瑕疵没有,清晰可见上面的绒毛,此刻正满脸紧张地看着他。
“我弄疼你了?”她连忙问。
谢瞻到嘴边的话就憋了回去。
只是一想到她对萧砚一定也是同样的关怀体贴,心里就跟吃了只苍蝇似的发酸发涩。
“你以为我是你那旧情郎,被戳了一刀子就要死要活,我看你趁早去照顾他为妙,别在我这里白费功夫,说不准你把他伺候好了,他一高兴就把你力排众议娶回家了。”
他阴阳怪气地道。
沈棠宁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把解下来的绷带放到了一边,用纱布擦拭他的后背,涂上药。
谢瞻见她不答话,更以为她是默认,一股气就直直横冲上了脑壳,尖酸刻薄地道:“我劝你别这么上赶着,刚和离就迫不及待地想嫁进萧家,作为妇人,还是知道些礼义廉耻好,免得……”
一语未了忽地龇牙大吼一声,“沈团儿,你想弄死我?!”
沈棠宁心想弄死你就算了,把你这张嘴给缝上最好!
那伤口中渗出了丝鲜血,谢瞻额头上也冒出了不少冷汗,沈棠宁给他重新清理了下,以为疼到这份上这厮嘴巴就能闭上了。
谢瞻又说了几句,她都充耳不闻,似乎也有些自讨没趣。
等她双手从他肩膀两侧拉来绷带系到胸口结束的时候,头顶上谢瞻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了你和离书,你就能就此脱离苦海,离开谢家了?”
“你什么意思?”她终于抬起了头。
“没什么意思。”
谢瞻抻了抻胳膊,慢吞吞道:“就想提醒你一句,我这人可不像那个你姓萧的情郎,素来睚眦必报,你若叫我心里不痛快,你就别想痛快,只要我不放你,你休想离开谢家!”
沈棠宁拧起眉来。
打从这人刚睁开眼见她第一眼开始,不是在挖苦就是在讽刺。
她看着他道:“阿瞻,我知道你现在身上不舒服,心里憋闷想发脾气,但大夫说你体格好,你遵医嘱好好养伤,一个月就能下床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知我哪里又惹你了,你说我叫你不痛快,是因为救你的人是仲昀吗?我不知你和他曾经究竟有何过节,就算如此,他毕竟也救了你,你何必……”
仲昀仲昀,叫的当真是亲切的不能再亲切了!
“我让你和那个狗东西来救我了?”
谢瞻本来被情敌相救心里就有疙瘩,又听沈棠宁字字句句维护萧砚,更是火大,一时控制不住冲她吼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来教我做事?别以为我救了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个人物了,沈棠宁,我是厌烦他,但你也别自作多情,妄想对我指手画脚!”
“我没有……那你为何要救我,你当初为何不看着我掉下山涧去死?”
“我早就说过,你以为我想救你!若不是刀卡在那马车上,哪个蠢货愿意陪你去死?!”
沈棠宁咬着唇,眼圈慢慢红了。
她真是自作多情,他心里一直喜欢的那个人,明明是永宜县主。她竟会误会谢瞻救她,不愿和离是……喜欢她,多么可笑!
“你不用冲我发火,我把和离书给婆母,她自会为我做主……”
谢瞻冷笑道:“如今天下大乱,你就是去找陛下他也没空伺候你,何况那和离书上都没有我的印信,你以为顺天府能答应让你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