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想来绍哥儿也并非是个一门心思靠外家提携之人,所以不必太过考虑那些身外之物,最紧要的是挑个自己喜欢的。”
“肃国公府嫡次女性情爽利,永安伯爵府嫡长女温柔贤淑,宜春侯庶女才情出众……个个都是好的,你让他自己拿个主意就行。”
徐温云挑了几个闺秀,将她们的脾性特点,全都细细说了一遍,徐温珍将其记在脑中,而后又听得耳旁问了一句。
“……绍儿那头我倒不担心,我只担心你,可有媒婆上门向你提亲?”
提起这个,徐温珍躺在长椅上,支支吾吾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虽说随着弟弟高中状元,徐温珍这个胞姐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可她的年岁到底大了,今年已满十八,再加上三不五时经常缠绵病榻……所以上门提亲者,大多都是为家中求娶续弦。
刨开鳏夫,其余就各有各的短处。
不是相貌丑陋,就是才学平平,还有些呆楞寡言的……总之没有一个像样的。
眼见妹妹为难脸色,徐温云自然是什么都清楚了,她将妹妹的手握在掌中,“都怪我。长姐如母,我原本该对你的婚事多些心,可奈何近来事情实在太多,倒将你的婚事耽误了,待我这头腾出手来,便立马就给你操持起来。”
“长姐莫要将什么事都怪在自己头上,你还有辰哥儿要顾,哪里能事事都管得过来。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初入京的小姑娘了,婚嫁之事,我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
以往徐温珍想的是:再等等,再看看,实在没有合适的,大不了就不嫁。反正她有自信能将绣坊支起来,今后就算赚不了太多银钱,可养活自己也是足够的。
可现在,徐温珍彻底调转了念头。
在她看来,只要她与徐绍的婚事一天不落定,就会一直都是姐姐的心病。
眼见弟弟婚事有了眉目,那姐姐放心不下的,便只有她一个了。
是不是只有彻底脱离徐家,嫁作他人妇,她就不再会是姐姐的掣肘了?
如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嫁。
还有什么可挑拣的呢?只要不缺胳膊短腿,是个男人,她都可以嫁。
她淡白的面容上,闪着倔强坚定的神情,“姐姐,今后你做任何决定,只问自己开不开心,不必再顾我们姐弟二人。”
“你为我们做到此等地步,已远超了做姐姐的职责,再多,我们就当真担不起了。”
姐妹二人说了好一阵知心话。
徐温珍本也还发着热,方才又哭了通,看上去脸色愈发不好看。
这间别苑并不是个能让人安心休息的好地方,徐温云担心妹妹身子,殷殷嘱咐了几句,让她按时服药,切莫优思过甚云云……便亲自将人搀扶着,送上了停驻在门口的车架。
日光西斜。
宫中这头,到了官员下值归家的时候,李秉稹负手站在城墙上,远望身着各种颜色官袍的朝臣们,踩着夕阳,三五成群地,朝西华门入宫而去…
庄兴垂下的瞳孔微转了转,适时上前一步,揣着手道,“万岁爷,您今儿中午没回别苑用膳,据说云夫人还眼巴巴痴等了您许久呢…不如您晚膳再去尝尝云夫人的手艺,顺便还能与小主子亲近亲近……”
帝王身侧,最不差的就是往前递梯子的机灵人,可有时机灵太过,也并非什么好事。
揣度圣意,很多时候也讲究个度。
李秉稹垂下狭长的眼皮,冷觑了庄兴一眼。庄兴便知这次许是揣摩过了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使得他通身都打了个寒颤,身子愈发弯低了些。
静默了许久。
就在庄兴以为李秉稹今夜会歇在养心殿时,耳旁又传来男人冷澈的声音,“摆驾出宫。”
因念着容国公府还在办丧事,所以皇上格外开恩,延缓宣布将公爵降为伯爵的圣旨,直待郑广松夫妇的棺椁入土之后,才将此事公诸于众。
所以此时的容国公府,前来悼唁容国公夫妇者众多,纷纷都面露哀痛,扼腕叹息。
压根就没人注意,一辆极其普通的车架停在隔壁院落门前,由里头踏下来个身形高阔,丰神俊朗的男子,执了把折扇遮掩面部,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就要往院中走。
就在即将入内的刹那,只听得身后传来一清亮男声,“元白且慢。”
元白乃是李秉稹的表字。
除了当年入京时在镖队中用过以外,朝堂中知道这表字的,单掌都能数得过来。
李秉稹压根都不必回头望,由声音就猜到了来者是谁,轻扬了个手势,示意外头人多眼杂,让他入院说话。
陆修齐见状,皱着眉头,身形略有几分不自然,紧随其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容国公府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动,自是引得京中官眷们顿生疑窦。陆修齐平日虽显得有些混不吝,可实则是个聪明至极之人。
他虽未知事情全貌,可由以往皇上对郑明存夫妇的态度,就能从其中咂摸出几分异常来。
二人先后入了前院。
只待四下无人,门外的喧嚣愈行愈远,才纷纷止停了脚步。
陆修齐眼见李秉稹转过身来,直接一脸忧心忡忡,眉间深重,显露出对他大失所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