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哥儿脑中立即浮现出了李伯伯的身影,心中莫名觉得开心,可听母亲这话,却又不禁有些奇怪。
母亲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为他的考量,却好似从未考虑过她自己……
不过孩子并没多想,只甜甜“嗯”了声,搂着母亲的脖子,说了些今日在郑家听到的趣事儿,而后就被乳母抱下去去了。
直到孩子彻底消失在回廊处不见,徐温云脸上欣慰的笑容,才淡散消弭。
“原以为还要费些周章,但以现在的进程看,辰哥儿应该很快就能认祖归宗了……”
阿燕笑笑,
“可不是嘛,终究是血脉相连,心贴着心的亲生父子……奴婢还特意同下头伺候的人打探过,辰哥儿和皇上相处得可好了呢,决计不可能一辈子就呆在这小小的院中,总是要风风光光入宫,做皇子的。”
徐温云站在廊下,眸光越过头顶四四方方的院落,朝远处眺望而去,嘴中喃喃自语道。
“……那就好。
那我也算得上是拨乱反正,此身分明了。”
打发走了竹马。
应对完了皇上。
安置妥帖了孩子。
……
徐温云现终于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以忙一点自己的事情。李秉稹虽只将她暂且安置在此处,却并未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她先命阿燕去备好车架,而后迅速换了身衣装,先去了趟相国寺,给已去世的容国公夫妇上了三炷香。
而后趁着还有些空闲,去京中置办的铺面,查了查近期的账务……
原还想着上歪柳巷,去瞅弟妹一眼,但见天色已晚,只得暂且作罢。
在街边小铺买了几样辰哥儿爱吃的点心,就命人驱车回了永安街。
接连好几日,每到黄昏时分,李秉稹都会如个寻常朝臣一样,下值后就到别苑中来。
起初因为男女有别,需要避嫌,所以李秉稹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与徐温云太过亲近。
只能将大部分的心力,放在了与辰哥儿身上。
谁不喜欢长得又俊,身材又好,武功还高的男人呢?
辰哥儿也不例外,他只头两天心中有些许别扭,后由宇哥儿处意识到这样的后爹不好寻,便开始逐渐敞开心扉,二人很快亲近起来。
过了不到四五日的功夫,二人就已经非常熟稔,辰哥儿眼见母亲不温不火的样子,甚至有些为李秉稹着急。
孩子有些按耐不住。
他抬高肉乎乎的小手,扯了扯男人的袍角,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李伯伯,你是不是想做我后爹?”
什么后爹不后爹的。
原就是你的亲爹。
可孩子还太小,远没有到能同他解释的时候,所以李秉稹只颔首,简短有力道了句,“是。”
辰哥儿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原本该欢喜的,却不知为何有些发愁,只苦着张脸道,“…可你许是当不成。”
李秉稹闻言,剑眉微挑了挑,
“为何?”
“母亲她好像不太喜欢你。
……或许是因为李伯伯你教我习武练字,母亲做为报答,所以能容你同我们在一张桌上用膳,偶尔也会给你做道菜。”
“可她从未对你笑过,一次也没有。”
说到此处,辰哥儿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失落。在他看来,李伯伯虽然面冷些,话少些,可却是个妥帖踏实的性子。
“……不过没关系。李伯伯,就算母亲她不喜欢你,可我很喜欢你。
我早就想好了,若是母亲不同意与你在一起,你做不成我的后爹,我就认你做干爹好了。”
?
不是?
这是哪儿跟哪儿?
之前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降生,做不成亲爹,就已足够让李秉稹窝火的了,现在一步退,步步退。
连后爹都岌岌可危,只能做干爹了?
李秉稹完全接受不了此等说法,胸口都开始淤堵起来,可对着个童稚的孩子,他着实有些无奈。
“好孩子,没得选。
除我以外,倒也无人再敢做你爹了。”
李秉稹耐着性子,轻揉了揉孩子的后脑勺,“……我与你母亲还有些误会,待再过七八日,等你皇祖母礼佛回京,你们母子就能有个着落,你母亲的心结,约莫也就能解,或也就能对我一展笑颜了。”
徐温云并非不笑。
其实很多时候恰恰相反,李秉稹时常都能望见她脸上挂着温温浅浅的笑容,恬静甜美,恰如这京城中所有的高门贵妇一模一样。
可笑意只虚虚浮着,并不及眼底。
虽有时也会如以往般恣意放肆几句,不过也会迅速收敛,有种似是在故作真性情……整个人都只看得见,却摸不着,触及不到灵魂。
李秉稹倒也并非自顾着孩子,晚上在榻上耳鬓厮磨间,也有同她谈天说地……只是她的反应怎么说呢,挑不出错来,却也显得有些不够走心。
二人的相处,或还需时间吧。
这日。
李秉稹趁孩子熟睡后,又照例折返了回来,不过这次,他手中多了个金丝楠木的锦盒。
暖黄跳跃的烛光下,消减了男人身上的冷厉,面上的笑容都透出温润来。
“云儿猜,这里头是何物?”
这些时日以来,他但凡来别苑,都会带些小物件来,价值落差颇大。
有时是枝开得正好的桂花。
有时是名品糕点店的新品点心。
有时是在养心殿随笔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