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丽妃早入宫半年,又执掌六宫事务,对此自然颇有心得,旁的不说,太后与皇上身侧伺候的奴才们,脾气秉性,才华如何……丽妃理应全都清楚。
徐温云今后若想坐稳皇后宝座,平顺接过统管六宫之权,还有许多事物需要学习。
出于种种考量,她笑笑道。
“……就算皇上答应,可想来你也不愿意以姜姣丽的身份离宫,若想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或还需要些时间。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助你如愿以偿。”
如若徐温云初登皇后宝座,丽妃这个后宫唯一的嫔妃,就乍然消失不见,不免会让臣民疑心,觉得会是新后善妒,容不得人。
这时间在合理范畴之内。
姜姣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一切全凭娘子安排。”
直到此时此刻,二人面上神情,都明显更平和了些。既放下了芥蒂,相处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其实论起来,丽妃的年龄与徐温珍差不多大,至多就是个有几分心眼的女娘。
再加上姜姣丽身世确实凄惨,所以徐温云也乐得将她当妹妹看。
“也是我的私心,不想让妹妹那么快出宫,毕竟帝后大典事物繁琐,还需得有人在宫中支应着,且那日会来许多熟人,妹妹见了,指不定也会开心的。”
“这些都是我应当应分该做的。”
丽妃先是垂下眼眸,腆然笑笑,而后脑瓜子微转了转,瞬间猜到她话语中的“熟人”是谁。
“云娘子这么说,倒让有些迫不及待,期盼那日到来了。”
将这桩事料理妥当。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帝后大典。
皇上成亲,乃是大事。
筹备起来至少是半年起步。
毕竟嫁入的是皇家,无论是哪家贵女,都要自定亲之日起,跟教习嬷嬷学皇家礼仪,打理六宫庶务。
若在加上备齐聘礼嫁妆,亲手缝制凤袍……这桩桩件件耽误起来,直到大婚之日,筹备三五年的都有。
仅半个月的时间,其实是不够的。
好在徐温云以往是官眷,经常出入皇宫,早就对宫廷礼仪烂熟于心,再加上李秉稹自二人重逢后,就一直暗中筹备婚事,命人从四处搜集了许多奇珍异宝……所以虽说有些仓促,却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一切都有条不紊推动着。
整个徐家上下,这半月以来,都是在异常忙碌,且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度过……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徐兴平。
得知二女儿不仅没死,且还即将要做皇后,甚至早就在三四年前,就生下了皇长子外孙……
以上无论是单拎哪条出来,都足以让徐兴平欢欣鼓舞好一阵,更遑论是三件喜事齐齐涌来。
这简直就是祖坟冒了青烟,泼天富贵砸到了头上!
徐兴平实在乐得好几天都找不着北,不过他好歹是在官场浸*淫许久的老人,在大事上倒也还拎得清。
他唤来儿女,全面了解借种求子的详细经过……此事并不光彩,树大招风,必会引人嫉恨,所以经短暂飘飘欲仙以后,徐兴平传令通家都要谨言慎行,不得骄躁,未免今后惹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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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论如何捂嘴,这世上都还有知情人存在。
譬如说何宁夫妇,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听说徐温云葬生火海,何宁着实狠狠哭了几日,后来过了几月,徐家莫名又冒出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不由心生疑窦。
那日休沐,何宁带着毅哥儿出行,正好远远望见那位徐家流落在外,即将与皇上大婚的民女。
毅哥儿是个直肠子,且孩子丝毫不懂大人打得什么算盘,在望见那张熟悉面庞的瞬间,眸光一亮,立即兴奋招手呼唤道,“婶母,婶母!”
何宁闻言,面色骤然大变,赶忙抬手,将毅哥儿接下来的话语,尽数捂在了吼嗓中,憋得孩子整张小脸都红了。
直到将孩子带到无人的僻静处,何宁才将指尖放了下来。
毅哥儿有些委屈,嘟囔着小嘴,“母亲为何拦着我,莫非连婶母你都不认得了么?我好久都没见婶母了,可想她哩……”
何宁屈膝蹲下,看着毅哥儿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好孩子,你务必要记得,你婶母已经死了,死在了相国寺的那场大火中。
方才那人,不过是与你婶母长得有几分相像,今后如若再见,不得如此冒犯。”
毅哥儿显露出些疑惑不解,可面对母亲的谆谆教诲,也还是乖顺点了点头,“嗯,孩儿都记住了。”
眼见孩子应下,何宁这才松了口气。
自徐温云和离之后,她升级成了郑家主母,现如今无论是为郑家满门老小的身家性命,还是为好姐妹今后的前程……她必须死死捂住此事。
云娘,忘却以往在荣国公府发生的一切,揭开生命崭新的篇章,好好登高位,走花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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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离帝后大典只有三日,阿燕在很多时候,也依旧处于状况之外。
阿燕望着院中摆满了的嫁妆和聘礼,眼睫震颤,吞了吞唾沫星子,只觉有些恍然如梦,心中依旧有些拿不准。
“…所以夫人当真要当皇后了?
那奴婢今后便就是皇后身侧的管事女官,妥妥的御前红人?天菩萨,奴婢做梦都未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其实何止阿燕。
许多时候就连徐温云自己,也还有些回不过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