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子宫肌瘤会导致月经失调,会小腹痛,甚至可能恶心。
而他什么都没察觉到。
甚至在北城带着她走了那么久的路。
陆今安不断和她说话,朗读散文诗,像她当时在爷爷病床前一样。
像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春天里的事物都太浅薄,我不要春天,不要玫瑰,不要你眼里的泪光,我只要你一个完整的朝夕。”
“黄昏是一天最美丽的时刻,愿每一颗流浪的心,能在一盏灯光下,得到永远的归宿。”
男人充满磁性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
顾念一时而清醒、时而沉睡,她能听见陆今安读诗的声音,每一次醒来都能看见陆今安。
他始终陪着她。
陆今安不敢阖眼,握住顾念一冰凉的手,给与她温暖。
告诉她,他在。
顾念一睡了一会儿,嘴唇翕动,“陆医生,对不起。”
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但在深夜中,陆今安听清楚了。
她真的很能忍,再痛、再难受,都自己忍着。
确诊到现在,忍受着难过、折磨、焦虑,还要想怎么瞒住他们。
自己做了手术出来,面对其他人的关心,第一反应竟然是道歉。
她觉得自己说谎欺骗了人,她觉得给别人惹麻烦了。
明明她才是最疼的那个人。
陆今安握紧她的手,轻声说:
“顾念一,对不起。”
“你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吧。”
一句“你一定很辛苦吧”,顾念一的眼泪从眼尾无声落下。
寂静无垠的黑夜,月光朦胧,浅浅光晕洒向窗台,静静落在黄色玫瑰花束之上。
陆今安倾起上身。
亲了她。
潮湿的眼睛。
以及干燥的嘴唇。
第29章 出院
陆今安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触感温凉。
只是贴着,没有任何欲念,不敢碾压、摩挲, 亲吻的似乎是易碎的宝石。
小心翼翼、爱护至极。
陆今安的手始终握紧顾念一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揩掉她的眼泪。
眼泪温温热热, 浸湿指腹。
不似第一次强势的吻, 今天的陆今安格外温柔, 轻柔到几乎察觉不到这个吻。
顾念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簌簌向下掉。
许是伤口太痛、许是夜晚太脆弱。
怎么也擦不完。
陆今安再次吻上她湿润的睫毛, 抿了抿薄唇。
“哭吧, 我一直在。”
术后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忍着更不好,陆今安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 半天只能说出这句话。
刚得知消息的时候,他很生气,气她不告诉他,气她怎么和他还是那么生分。
可当他赶到手术室门前,看到紧闭的门和签好字的手术知情同意书, 所有的生气和愤怒消散了。
只剩下心疼和自责。
不知道顾念一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签的字。
从陆今安吻上她的眼睛开始, 顾念一的心跳像失了方向的小鱼, 漏了半拍。
与上一次不同,这次她更清醒,丁点的触觉都会被轻易察觉。
她也不想哭。
顾念一压抑着哭腔,忍着剧痛, 不想在陆今安面前, 暴露自己的脆弱。
她抬起左手,想推开陆今安。
陆今安不如她的意, 捉在手心,“顾念一小朋友,在我这里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一个人偷偷委屈。”
做他的小朋友。
陆今安只敢轻轻拢住她,小心翼翼,像拢住薄纱般的月光。
害怕太用力,伤害到了她。
连带着他的呼吸都是极轻的,如同小羽毛,扫在顾念一的脸庞。
夜很黑,朦朦月色勾勒出男人分明的轮廓。
“眼泪咸咸的。”
他的声音很轻,似山涧汩汩流动的泉水。
她的眼泪被他尽数亲吻。
顾念一:“陆医生,有点疼。”
她连掐他的力气都没有,转移不了疼痛,陆今安:“那我给你读故事书。”
顾念一:“我想听笑话。”
陆今安按开床头的小夜灯,搜索冷笑话。
“诸葛亮说:‘风呀,你向西刮。’
风:‘你才像西瓜。’”
好冷的笑话,哪里好笑了,陆今安用余光瞄了下女生,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他继续读,“90的水不能直接喝,因为直角卡喉咙。”
陆今安念得一板一眼。
与他的气质不谋而合,让冷笑话更冷了。
但却更好笑了。
“一山不容二虎,二山会怎样?二山得六。”
顾念一枕着他的冷笑话,慢慢睡着。
陆今安和护工交代了一下,去医院附近的母婴店买了一个吸管杯。
他在病房见其他人用过,小宝宝专用的款式。
可以躺着喝水,不会呛着。
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术后去卫生间,要人在旁边扶着、看着。
顾念一不想陆今安抱着她去,她看向明悦。
陆今安不放心其他人,卫生间是瓷砖,太滑,而且明悦是女生,力气没有他大。
“我们是夫妻,这很正常。”陆今安轻声说,试图打消顾念一的顾虑。
顾念一撇过脸,“不要。”
陆今安蹲在床头,摸摸女生的脑袋,“没什么的,很快就结束。”
“不要,就要明悦。”顾念一敛去眼神里的温顺,透出细微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