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汶抿了下唇,抬眼看着景霖神色。
末了,沈遇汶回道:“景大人,此事便了了吧,田瑞应当和此事无关的。”
景霖将茶放在桌上。
盖碗轻轻一磕,震得人心中一顿。
“沈遇汶,我看过你的答卷。”景霖不浓不淡的声音缓缓传来,他看着盖碗中还在晃荡的茶叶,“为民请命,以民为本。”
沈遇汶心中一紧,嘟囔着嘴回答:“小生献丑了。”
“不,这很好。”景霖打心底地认同,他抬起眼睫,微含笑意地看着沈遇汶,“你能将百姓放在首位,心有大爱,这是多少贤士所追寻的。但。”景霖顿了一下,眼神也随之晦暗了些,“你涉世未深,不明辨是非,不计较善恶。你若为书生,我说不得你什么,你若为仕,便是犯了大忌。”
沈遇汶撇着嘴,乖乖地低下头,他想说什么,景霖却打断了他。
“你有心替他瞒,他却未必心存感激。”景霖道,“主考官为何对田瑞作弊之事草草了结?沈遇汶,你听到了什么吧。”
林珏会试时坐的位置和沈遇汶隔了好大一块,他并不知晓这一块发生了什么。闻言立马扭头看向沈遇汶。
田瑞似乎认识沈遇汶?林珏心道,揭榜那日田瑞还特意来看了他们。
沈遇汶犹豫了会,回道:“也没有别的,我就听到田举人对隅大人喊了声‘爹’。”
当时隅田川反应很大,似乎是在惊讶田瑞这出言不逊的话。沈遇汶专心做自己的题,只浅浅听到隅田川吸了口好大的气。
过了一会,隅田川就走了。
“如果要算时辰的话。”沈遇汶心算自己写字的速度,“自我听到那声‘爹’算起,有半炷香。”
沈遇汶皱眉道:“那也不能说明田举人就是凶手啊,只是借着作弊之事认个亲而已。再者我在考完时,也没见田举人有什么不对劲。”
宋云舟眯了眯眼:“你和他说话了么?”
沈遇汶点头:“他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我就安慰了一句,说认亲也不要这么着急嘛,起码等到会试之后啊。他和我道了谢,拜托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就走了。”
沈遇汶是个好心肠的,一想这是人家私事,也就点点头,将这事瞒下了。
林珏听后,恨不得踮起脚来把沈遇汶头揉散,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血系这事要查谁不能查出来?沈遇汶瞒得住什么。
沈遇汶把额前的头发打下来,遮住眼睛,从发缝里偷偷看景霖:“景大人,你们不是也查到了吗,我就想说不说都不打紧的。”
景霖重新拿起了茶杯,慢慢扫动茶叶。这茶已经不温了,他也懒得再尝一口。
“沈会元,你有一个好脑子。”景霖浅浅笑了下,“既然说不说皆可,那么你又为何要瞒住昨日来的人,只把真相说给我听呢?特意在这里候着我,是发现什么奇怪之处了么。”
沈遇汶眼睛亮了起来,他把头发扫开,笑道:“景大人懂我!”
“这事发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无论怎样,矛头始终指着景大人。”沈遇汶道,“涉及景大人自身,景大人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如果我将这些告诉他人,不定对方会不会因涉景大人的边隐而不报。只有见着景大人本人,这话说出来才有用。”
所以沈遇汶在昨日只说出“田瑞作弊”一事,涉及到了田瑞此人,又是独一份的线索。目的就为告诉景霖,自己认识田瑞,与田瑞有交集。
“嗯。”景霖点点头,“又何奇怪之处?”
沈遇汶“唔”了声,回道:“当夜晚膳,我也与田瑞见着了面。”
很仓促的一面,与其说是普通的会面,不如说这面是田瑞特意凑来的。
当夜沈遇汶和林珏正巧在酒楼吃饭,中途沈遇汶和林珏上了阁楼,沈遇汶见月色撩人,便要下楼取酒,两人就是在这时遇上的。
“他似乎只是想再次感谢我,我觉得那更像某种封口费。”沈遇汶停了会,摇摇头,“反正之后他就走了,我也没管。事后想想,觉得奇怪。我和他不过一面之缘,何至于再见我?经隅大人一事,我大概弄懂了,这怕是见我面为假,确认隅大人是否到场才是真。”
沈遇汶说完,眉头依旧蹙着,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
林珏却猛然对沈遇汶问道:“他那日给了你什么没有?”
景霖抬眼,无声默许这一行为。
沈遇汶摸摸脑袋:“哦,一壶酒啦。但我觉着无功不受禄,就没想要,但他一直递过来,我想着你还在上头,等我等了挺久,我就接了,上楼的时候随手扔在一边了。”
林珏徒然对景霖作辑:“景大人,请派人立即去取回那壶酒。小生怀疑那里面有毒!”
沈遇汶登时吓得一动不敢动,身旁人骤然暴起,他愣了会,才开始琢磨林珏的话。旋即低声惊呼,僵在原地不动了。
景霖在听完后就站起了身,由着宋云舟替他理衣襟。
林珏见景霖不慌不忙的模样,知道是自己的要求没根没据,有些胡闹了。
“揭榜之时小生瞥见田瑞在旁,当时只觉疑惑,现下想来,他可能是来看遇汶是否被……”林珏急忙道,“大人,再不去的话,那酒可能就被田瑞毁尸灭迹了!”
宋云舟对林珏笑道:“林小生,稍安勿躁。田瑞此人已经派人盯着了。若是他存有销毁证据的心思,那就正中我们下怀。”
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酒了,又是京城名声最大的酒楼,一壶一壶地找,那得找到猴年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