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微蹙了下眉。
宋云舟怎么还不出来?
宋云舟学东西很快,骑马早就熟练的很,箭术也信手拈来,跟抛草似的。进去了一个时辰,再怎么说也该猎到东西了。
虎啸林地势错综复杂,毒蛇毒草遍地都是。景霖有些不相信,难道宋云舟被什么毒蛇咬了不成?
官员出来了不少,木苍穹一行的行动将要开始。要是误伤了宋云舟……
他吐出口气,应当不会有事,有那么多暗卫在呢。
不会出事。
嗷——
林子里突然一声嚎叫。
听着声音,可能是棕熊。
这并不打紧,毕竟猎杀,总会有些动物受伤。这点声音简直司空见惯。
但景霖心里却有些慌。
莫名其妙的慌。
窸窸窣窣,大晴天里,竟然突然刮起一阵狂风。
风像是一头迅猛的兽,张开口就想将桌子掀翻。多数装着瓜果的盘子倒下,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乱风迷乱了人的眼睛。景霖拨开头发,向天边望去。
天空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团巨大的乌云。看样子不久后就会降下暴雨。
巫太常急忙算了一卦。
奇怪,无事会发生。
巫阁曳没有出面,就代表这天气影响不了多少。
只是大臣们心中有些疑惑。
不是算好今日万里无云,是春猎的好时机吗?怎么这天不遂人愿。
风刮过后,虎啸林里多了不少相互厮杀的声音。
淡淡的血腥味透过空气弥漫到众臣面前。
“这是怎么了?!”有官员站起身来,焦急地朝林子入口探过头去。
韩与在此刻似乎明白了什么,猛拍了下桌子,瞪着景霖。
而此刻,景霖也在看着林子里。
宋云舟还是没出来。
“稍安勿躁。”景霖压抑着烦躁的心情,对他们说,“许是野兽的血透过狂风吹来了而已。”
“许是陛下猎到了什么新奇野兽呢?”韩与也在旁宽慰大家,眼神却暗搓搓地盯着景霖。
景霖看到韩与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瞬。他和韩与对视了一会,不耐烦地把目光收回。
血腥味越来越重,漫漫的铁锈味似乎要钻进人的肺腑,血雾掺杂在空气中,压得人身子越发冰凉。
不知不觉,这场筵席中已经没有人在笑了。
忽地,林子里跑出个太监,正是平日里跟在皇上身旁的那位。
“救驾,救驾!”
太监跑得跌跌宕宕,嗓子如破风箱般嘶哑。他的脸上不知道沾染了谁的血,乌黑一片。
拂尘俨然已经成了一把血光之剑,上面的血滴在地上,划出了一条红路。
太监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但也顾不得什么,一只手竭力地攀向空中,方向似乎对着景霖。
“皇上遇刺了,你们快去救他!!!”
一根箭从林子里“咻”地飞出,正正好插在太监的胸口。
太监抖了下,僵着动作。他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身下的血,陷入了疑惑。
痛楚是随后才感受到的。
“啊啊啊啊——”太监声音喊到一半,一口凌霄血霎时喷出,在空中炸起了一朵妖异的花。
景霖是反应最快的,他抄起侍卫的剑,直指虎啸林。喊道:“各位大人,随我一同去救驾!”
武臣自然首当其冲,会些皮架子功夫的也纷纷挑上佩剑,抢着去骑马。
景霖沉下口气,长剑拖到地上,划出一道分明的线。
泥土喷飞,大雨轰然而下。
瞬息间,电闪雷鸣。那些雷刺进林子中,旋即剧烈的“轰隆”几声。
天黑得可怕。
“你去什么去?!”韩与突然上来拉住他,慌道,“你身子这副模样,去了就是丧命!景大人,你冷静点!”
血雾自林中蔓延,厮杀声持续不断。
景霖的眼在雨中越发深邃。暴雨打在两人身上,景霖脱开韩与的手,冷冰冰道:“韩大人,护着国主是景某的本分,即便身子抵不了一时半分,也不能眼睁睁看到陛下出事。”
“你……你!”韩与气极道,“好一个忠心护主!”
相比于急躁的韩与,这场筵席中另一人就平静多了。甚至还有闲心寻个避雨的地方躲。
景霖对楚嘉禾道:“你不去救驾?”
雨色蒙蒙,景霖看不清楚嘉禾的眼神,但他觉得楚嘉禾在深深地与自己对视。
“结局由景大人定足以,下官不便涉险。”
楚家何时都是这般,看似驻扎局中,实则把自己脱得很开。
他们只忠君,不护主。
景霖又垂下眼来,看着急红了眼眶的韩与。
“我夫人也在里面。”
韩与吃了嘴雨水,哼笑道:“你对我说的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你好自为之。”
景霖咬了下嘴,旋即骑上马去,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林。
天上雷声咋鸣,一阵一阵,一声一声,敲打着所有人的心。
·
景霖冒着雨,拉着缰绳引马走到少树的地方。
他的剑上落下血水,滴在泥泞的土地上。马蹄一踩,便溅起暗红的血花。
这血,有野兽的。
也有人的。
凡是来阻他道路的,他都毫不留情地斩下一剑。
嘴里充斥了铁锈味。
景霖眼睫上的水珠滴落,有些崩进了眼中,模糊了前方的路。
他飞快地眨了下眼,踏上一块空旷的地,俯视下方场景。
数不清的人影和树影。
没有宋云舟。
没有木苍穹和皇上。
他调转马头,正准备去另一个方向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