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还剑(117)+番外

作者:二太爷 阅读记录

妖兽若有灵,只说这龙,也该是有的。鸱吻者,龙生九子中好望者也。

这物藏于乌孙王庭,向来是不为外人道也。若不是卫绾在雪山有所耳闻,亦是不知此事。以此物洒削此剑,方才是最佳。

漆红色的瓦罐中,一只颜色谓之平常并无二致的鱼儿正是游得欢快,这儿温度甚高,瓦罐中的水也有了蒸腾之意,可这鱼儿也无有任何不适,只看了仔细,才知鱼儿长相是有多奇怪,龙头鱼尾,作张口吞脊状,端的是诡异万分。

沈牧道了一声是。

卫绾才走得近来,沈牧看卫绾,约是这阵子只为这事耗费心神,那眼下的青白之色,若是放在往常,绝是不可能,可在此时,沈牧自也生不起好笑的心思来。只觉得这人有些可怜了。

卫绾仿佛是看不见沈牧的神情,又道:“听说你那日是被那乌孙的公主救了,怎么,救命之恩不图报,你向她索取此物,她竟也应了你?”

这话说的不无诛心,但沈牧却再难会还嘴了,她在乌孙日久,这口上的本事是消磨了不少,却是老实答了:“她父为部下所害,我许她复仇安然,已是极大的善意。”

卫绾伸了两指于那瓦罐中,将这小小的鱼儿夹取出来,笑道:“没有私情?”

沈牧没有说话。这般沉默也不知是不是默认。

沈牧这人,之前是以为喜爱侍剑的,可此时看来又不尽然,好在卫绾也不在意这个,便是好意道了一句:“这乌孙公主活不了多久,你该知人鬼殊途的。”

“我也想奉劝郎君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许久的沉默,最后只余了一声嗤笑。

卫绾看着手中因着失水而愈加膨胀的鸱吻,三两步往那盛满铁水的池子去,一手把那鸱吻甩了进去,随后撩了下摆,一个人,独自着,竟也一气跳了下去。

铁水销骨。

沈牧从未觉得人进了那铸剑池还能活下来的,她原来也来过此地,每每没有走到池边,这脚边身上总是要被燎出几个水泡来,再不敢靠近,虽然不知晓卫绾此人到底是修的什么功夫,寒气入体,每有外放之时,身周冰霜比之冬日可还要寒冷些,但这铁水可是贴身依存,卫绾还想能仅靠一层真气就将这些铁水阻在身外么?

卫绾跳入池中,便是肉化汤般,这没顶之后,连半点水声也无。

这些剑范能入铸剑池无碍,不外乎是活死人用了洗炼之法,难道卫绾也想把自己也炼成这些东西么?便是恼极恨极这人,沈牧也不想这人如此对待自己。

对他人冷漠无情,可是人之本性,自私而已,可对自己也如此,这番苛责,便再说人之常情,可不觉得好笑?

沈牧握了拳头,手中瓦罐失了盛物的作用,被她砸落在地,碎成了无数的碎片,一滩水渍只存在须臾便再不见,这地上碎片被温度烫得通红,沈牧往前一步,脚踏在那上面,饶是她穿的厚底的靴子,也被烫的连退了好几步。

周身的温度在转瞬间变得愈加高了。

汗湿重衣,随后带来的眩晕之感其实是失水过多的余劲,沈牧知晓依自己的武功,再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这退的几步更助了她的退意,不过她才退了几步,便是回转无措,撞上了一个人,被迫止住了脚步。

沈牧还是记得谢林下的。指尖掐了手掌,于衣带中拔出一柄匕首来,她颇有些警惕地看着谢林下。而谢林下则是摸了摸自己被撞了个实在的额头摆了摆手:“我若要杀你,你焉还能活在此地。”

沈牧觉得在理,但脸上警惕的颜色只淡薄了几分,摆出的起手式还是箭在弦上,紧迫的可以。

谢林下绕过了沈牧,却是在错肩之时拍入沈牧身体内一团真元,她道:“你可听说过传奇之语?”

传奇?沈牧对那些市井流传之说并不在意,可原来人在中原,也听说过些奇闻异事,世人称之为传奇,不过一类故事,多刊在一些话本子上,为那些处在深闺不得出的富家小姐一时解闷的东西,可此时说这些又是为何?沈牧不解其意。

谢林下也知沈牧不懂,她轻笑了一声,原本随着年龄日小,她的声音也愈稚齿,可在此时,她的声音却少见地多了一丝老成:“传奇之始为《古镜记》,所以雪山之基便为望气之术,却是《冥报记》,《定命录》也不是假的,你信不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还不待沈牧回答,她便又道:“我信。”

谢林下近了那池子,却还是如平常那般,便是手入池子,也是如寻常沐浴之时试那水温般随意,沈牧看见她手出来那池子仍是完好无损,一时之间倒吸一口冷气,竟是忘了发声。早知道卫绾这人身上多有奇怪之处,哪里知道和她相关的人,也没有一个正常的可言。

谢林下道:“命中注定,我是为她生,亦是为她死,所以在我看见她替了我那本已死的徒弟,我并未怪她,哪怕后来她下药要害我,我也没有怪她。传奇之中早有言,世人不过垂死挣扎,何苦来哉?”

“世上传奇许多部,我之最爱者,不过《枕中记》这一部而已。”谢林下撩了右手衣袖,这回伸手入池却是半跪下去,一直等到铁水没了肩膀,整个人将要垂落下去才作罢,她将卫绾从那池子拉扯了出来,两人错面不过一瞬,谢林下已是言尽了:“你没了坎离丹,这生死境要是有这般好勘破的,那些个惊才绝艳的先祖先辈也不至于那般死的无人可知,虽然我之所为可能是阻了你晋入先天之境,但也好在你之命变作这剑中一条冤魂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