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桂舟抬手,竖起拇指,他默然良久,抬头望进纪忱的眼底,“我相信你。”
然后,他弯眉浅笑,眼尾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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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里面的人察觉,纪忱就偷偷沿着原路走了。
沈桂舟提心吊胆地看着纪忱的身影拐了个弯消失不见,重新坐回木椅上。
他刚刚和纪忱讲了最近张佑年对他好像没那么坏了,讲了当初张佑年说纪忱利用了他,纪忱神情严肃,就差提着他的耳朵叮嘱他——张佑年说的话、做的事,通通不能信。
“我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公司那边还没谈拢,但是,无论如何,你千万不能相信他,桂舟,你应该没忘他曾经怎么对你吧?”
沈桂舟点头,安抚性地拍了拍纪忱的手臂,比划:“我会小心的。”
“等我消息,下次来给你带台手机,这样我们好联系,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
今天纪忱的话好像格外多,沈桂舟忍不住打趣:“你今天话好多。”
“这不是担心你。”
“谢谢。”他比划着,眼眸诚恳。
纪忱真的帮了他太多太多,大学那会,告诉他沈时疏的存在并不是坏事,教他怎么和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友好相处,在他打工来不及回学校上课时帮忙签到、录课……
到后来他遭遇变故,也是纪忱一直想方设法地要带他出去,甚至阿雅和大藤会捡他回去,也是因为阿雅和纪忱认识,曾在纪忱手机里见过他。
他总觉得麻烦纪忱太多,往外推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回,纪忱也会生气,但却总是一边气着,还一边关心他。
他差点就因为这栋别墅的冰冷,忘掉曾经握在手心的暖意了。
“那,”纪忱欲言又止,“等我带你出去,你搬来和我一块住吧,我搬了新地方,张佑年找不到。”
类似的话纪忱提过很多遍,总是让他“搬过来住”,或者“我帮你找找房子”,沈桂舟一直推脱,但这次为了让纪忱安下心来,他笑着点头:“好。”
同那日在医院见到阿雅时的不敢许诺不同,这句“好”含了点儿透缝的光,一闪一闪的,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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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越没再来打扰他歇息的私人时间,却也如他所料的开始刁难他了。
偶然有次,王婉又颐指气使地要他帮她拿东西,纪忱告诉过他,只需要再忍一段时间就好,这期间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所以他忍着,上二楼帮王婉拿护手霜。
手机放在茶几上,“噔”的一下响起消息送达声。
曲越看见了,等他下来时拿着他的手机问他:“你最近在找工作?”笑得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
他走上前,一把夺回手机打字,“这是我自己的事。”
“什么话,”曲越怪嗔,“想找工作和我们讲就成,一句话的事,正好有份工作缺人,适合你。”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工作,沈桂舟摇头,“我自己找就好。”
“到时候沈时疏回来,你找的这份工作怎么办。”曲越摊手。
如果对话发生在纪忱来找他前,他可能当下便应下,可是纪忱来找他,告诉他有办法能带他离开,无异于沙漠中的一汪清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只要再多跋涉几步,便能触到那丝丝凉意。
他不愿了。他突然不愿将主控权交出去了。
可当下又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
曲越似乎也没打算听取他的意见,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同对面寒暄了起来。
隔天,他被曲越带着进了祥联,站在张佑年办公室门口,同他面面相觑。
张佑年蹙眉:“你出门怎么没告诉我。”
“他带我来的。”沈桂舟指了指曲越。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待会儿还要开会。”
“正好,”曲越插嘴,将沈桂舟往前一推,“让你的秘书带带新来的秘书,熟悉熟悉工作内容。”
张佑年的视线从沈桂舟脸上缓缓移到曲越脸上,说出口的话仿佛在冰箱里冻过七七四十九天,“秘书?”
“对,走后门的。”曲越一嘴大嗓门,惹得周围同事纷纷停下手中工作,掀起眼皮吃瓜似的朝这边瞅来。
只不过,这些目光带着点轻蔑、打量,钻缝似的扎在他身上,沈桂舟又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起来。
他好像泡进了水里,只听得见“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四周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好像坐在过山车上,浮浮沉沉的,什么都抓不牢。
“喂!”肩膀被猛地一晃,他重新落回地面,曲越正眯着眼睛看他,见他回神,曲越松开手,小声嘀咕,“怎么这么不经刺激。”
为了不再惹人耳目,耽误他人工作,他们走进办公室,合上门。
“我有秘书,”张佑年看着曲越,“你带他出来做什么。”
“曾秘书又要帮你整理文件,又要帮你协调各岗,这种紧要关头,你还总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有些杂事,就让沈桂舟做,反正他在家待着也无聊,想找份工作,让曾秘带带他,还能减轻曾秘负担。”
“下次直接来问我。”张佑年似乎觉得,是他告诉曲越,他想找工作的。
“我没想来这里工作,我不熟悉这份工作。”他打字。
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找人分担秘书压力,不应该找熟悉这个岗位的求职者么,找他来能做什么。
“不熟悉就对了,放心,沈时疏熟悉,他回来正好能替上你的位子。”
原来扯了半天,还是为了沈时疏。
张佑年看了下腕表,拿起桌上曾秘备好的资料,拍了拍他的肩,“你回去吧,发消息告诉我你的期望工作,到时候我帮你找找。到时间了,我得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