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容仍然没醒，裴允仍然在旁守护，一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是终时。
后殿檐下，繆妙和燕辞秋正说着话，商量燕辞秋该留在这里陪大师兄收拾凤箫门残局，还是南下帮忙封魔。
得出的结论是，封魔阵需要五系灵力汇聚开启，凤箫门一场灾祸导致修界一半火系修士没了，燕辞秋没得选择，必须南下。
李灵溪听完他们谈话，不禁想起长生门的火灵源朱雀骨。那也曾是温养火系内丹的神物，却被天雷盏的魔气污染，从此浑浊不堪。
长生门覆灭后，燕扶正一定沾沾自喜过，朱雀骨毁了，从此以后修界唯一的火系灵源在凤箫门。种因得果，封魔阵要重建时，火系灵力的缺位是最要紧的，只怕凤箫门的劫难还没结束。
李灵溪走向前殿，见萧凡和桑柔在药王神像后一站一坐，讨论着萧凡手上的新法器。
桑柔掌少阳门十年，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岁而已，比程飞雪、半枫荷等人年轻得多。但她眼神坚毅，天然有震慑人心的威严，便是身长九尺的萧凡站在她面前，掌门的气势仍然不输。
看见李灵溪来了，萧凡向桑柔致意。李灵溪徐徐上前，以长生门礼制对桑柔躬身半拜。拜完起身，她什么也没说，但桑柔知道这一拜里既有感谢也有抱歉。
桑柔说：“萧凡已替你谢过，旁的寻少主也不必多说了。”
李灵溪胸中酝着十足复杂的心绪。多年来我行我素，谁也没叫她自省过——盗窃也好抢劫也罢，都是魔修惯用手段而已。罗青冥告诉她，是修界先负长生门，她想要什么尽管去取，再也没有比整个长生门更大的代价了。
可如今，她确想谢一谢桑柔。
昔时年幼，寻旸告诉她，见不平无为者是从恶，本意要教她从善，执剑斩尽天下不平事。然而长生门覆灭后，她因为这句话恨过很多人。
罗青冥没把她交给凤箫以外的仙门养育，也有怀疑修界同流合污的缘故。
后来她一路入世，才渐渐开解了小时候的自己，至少桑柔从不欠她的。她作魔女可以不在乎声名和荣辱，作寻李夫妇的女儿的却要保全父母清誉。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了江玦。
桑柔留下一句“二位聊”，便转身离开了。
萧凡问李灵溪吃过早饭没，李灵溪说还没。萧凡就变戏法般掏出一个木盒，里头装着芋头萝卜糕。
“特意为嫣儿做的，吃罢，别饿着。”
芋头萝卜糕是希吾镇常见的早点，李灵溪小时候很爱吃。时隔多年再尝到熟悉的味道，她心里五味杂陈。
“珩哥竟然连芋头萝卜糕都会做了，”李灵溪回神来夸，“日后谁要是嫁了我珩哥，一定很幸福。”
萧凡轻轻敲她额头，笑说：“少胡说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幼就恨人说什么婚姻嫁娶的。”
李灵溪想起她还是捉妖师阿嫣的时候，萧凡种种试探，未必没有别的心思。她左右无法，只能装傻。
芋头萝卜糕吃到一半，她合上木盒盖子，不再吃了。
萧凡问：“怎么，这就饱了！”
李灵溪眨了眨眼说：“给江玦留着。”
萧凡没好气道：“他跟师父掌门在一块，云水门还能饿着他不成！”
李灵溪说：“让江玦也尝尝萧珩哥哥的手艺。”
萧凡摆手说：“得了，让他以后别再跟着你叫我哥，我嫌恶心。”
李灵溪狡黠笑着，“那是我能管得住的吗！”
萧凡面露无奈，“要是连你都管不住，他可就无法无天了。”
“珩哥好像说反了，”李灵溪一本正经，“要是没有江玦管我，我就无法无天了。”
萧凡苦笑道：“都一样，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话罢又问：“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以雪君作引寻找白灵，改良索引符寻找剩下两枚神器。”
“带上我呗，师父的剑，我比你更熟悉。”
李灵溪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眼前这人还是父亲的徒弟。当年萧珩不肯学长生诀，寻旸就用剑术喂招，让萧珩以刀回击。毕竟剑修的数量最多，萧珩一刀能拆一半长生诀，就不怕打不赢其他好手。
“不过，”萧凡犹疑道，“同源的仙剑当真能互相感应吗！”
李灵溪回忆着落星沉和横云裂相遇的情景，颔首道：“能，但不是很明显，所以要靠索引符加持。”
神像前面忽地绕出一个人，匆匆向李灵溪走近，恭敬道：“寻少主，程掌门请您过去一趟。”
李灵溪朝萧凡挥了挥手，抱着个食盒就去了。
第124章 之子于归
一众云水人在东配殿整装待发，听见李灵溪来了，不约而同地往两边退，让出一条路给她走。她径直走到最前，对程飞雪和苏无涯略施一礼。
程飞雪微笑着说：“寻少主不必多礼，请你来是因为云水婚禁……少主知道这回事罢！”
云水弟子们不由得一惊，心说这难道是秋后算账，要罚大师兄背着师门不婚而“礼成”。
李灵溪握紧了双拳说：“知道。”
苏无涯整肃道：“云水弟子两情相投方可成婚，正式成婚方可行周公之礼。江玦身为大弟子，却与你私相授受……当时年轻，一时糊涂也就罢了，眼下却不可再继续胡闹下去。”
江玦略显讶异，眉心皱了一下。
李灵溪抿了下唇说：“那又如何你们要罚江玦，我不准。要我离开江玦，我也不听。”
话音一落地，有些定力不够的云水少年已经笑出声来。苏无涯平生最会跟人讲道理，偏偏李灵溪什么道理都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