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越过千重山,入蜀中。
冻雨让小院的草地结了薄薄一层霜,李灵溪蹲在木阶下,伸出手指触碰。指尖微凉,另一只大掌覆过来把她包住。
李灵溪说:“同州一定在下雪。”
江玦问:“你想去看雪么。”
李灵溪摇头,“我哪儿也不想去。”
天又积起惨白的团云,琼华佩突然开始抖动。
“附近有邪祟,”江玦牵着李灵溪站起来,“你回屋去。”
李灵溪不肯,召出小雪道:“我和你一起。”
江玦眼中有愉色划过,李灵溪趁热打铁道:“你一人前去,我难免担心。再说了,逍遥县一事我实在冲动,我也想将功折罪,好配得上你啊。”
江玦将她拥入怀里:“这样的话别再说了。”
竹林吹来一阵阴冷的风,江玦确定了邪祟的方向,带着李灵溪快速赶去。约莫走出三里地,罡风叠起,浓雾罩着婆娑叶影,勾描出一片令人胆寒的夜景,耳边似有嘶哑鸟鸣。
江玦抬手召出雪鸮,让她去一探究竟。不多时,雪鸮裹着黑烟飞回来,翅膀被血染红,尾端还掉了几根羽。
江玦说:“妖气甚重。”
李灵溪心里有了猜测,默不作声地支起一个隔离结界,把江玦和自己都保护在内。
雪鸮被收回,二人继续往前走。
竹林外似乎有个村庄,此时庄上笼罩了一层雾,雾里有血腥味。
“江玦,我害怕。”
李灵溪从身后抱紧江玦,江玦手掌搭在她的手背上,似是无奈道:“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她果断松了手,好像在嫌弃江玦不体贴。江玦猛地被她一抱,又突然失了这一抱,忽觉身边冷清起来。
正分神时,前方一处稻草堆窸窸窣窣地开始动弹。
江玦凝神,运起横云裂向稻草堆飞去。没想到沈烟烟起剑比他更快,小雪穿过他们身旁,迅速扎透稻草堆。
黑暗中,闪烁的小雪吸引了妖物。
李灵溪被妖气包围了,只用半吊子云水剑法显然力不从心。
江玦站在她身后,托住她运剑的手:“沉心,直腕。”
温雅声线从耳后传来,李灵溪感受着江玦的呼吸,剑身比刚才更加不稳。
霎时,那妖物像一道火红的雷电,骤然冲破凌厉剑气,朝李灵溪凶狠扑来。江玦当即换到李灵溪身前,回剑快攻,一击就把成团黑雾打散。
空气里扩开一股恶臭的气味,江玦抬袖挡开。
片刻之后,李灵溪摁下江玦的手臂,从他被弄脏的袍袖上方往前看。只见他们一步之遥的地上,有一具七窍流血、浑身发青的人尸。
江玦神色冷然,把李灵溪圈在怀里退后了两步。
这尸体身上不干净,似有恶病。
李灵溪什么脏东西都见过,一具暴毙的死尸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她这样想着就迈出了脚步,想查探那尸体的情况。
“烟烟小心。”
江玦拦着她,与此同时,远方飘来一缕幽幽檀香气。碧色灵流环绕他们,逼退了周边的黑雾。
李灵溪循灵流来的方向看,光亮中走出一位清雅的绿袍仙子,正是列山少主木清呈。
“江玦”木清呈不料能在这里遇到江玦,面上十分惊讶,“你怎么……”
话未说完,她看见江玦身旁的沈烟烟,想起近日收到的悬赏消息。
江玦对她浅浅行礼,温雅道:“碧檀仙子,我追踪邪祟到此,没想到那是一具疫尸。”
木清呈无暇问他们的闲事,直截了当道:“那是被跂踵灌入妖力的疫子,我看管不利,叫他逃了出来。”
说罢,木清呈施法把那青尸化成了齑粉。
江玦的视线移向他们身后的村屋,那里已经死了不少人。
木清呈解释道:“半月前,列山宗陆续接到西南界出现瘟疫的消息。这妖疫来势汹汹,染疫者会发高热、咳血,严重者三日内七窍流血暴死。我从益州一路去西州为百姓驱疫,前日在复县发现了跂踵的踪迹。”
跂踵降世,必有大疫。
江玦问:“清一大师入蜀是否与此事有关!”
木清呈说:“正是,我们已在复县相遇,共同商讨降服跂踵之法。”
江玦松了口气,心说:沈烟烟的魔毒有救了。
木清呈急着救人,不客气道:“村里还有活着的病患,劳烦江公子协助我医治他们。”
江玦很快答应:“好。”
总算得知清一大师的确切行踪,江玦的心头大石落了下来,李灵溪反倒开始紧张。魔毒一说本就是个谎言,木清呈查不出病因,神医清一那里恐怕瞒不过去。
得想个法子,避开清一的面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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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疫结界覆盖整个村子,江玦在木清呈的指挥下为寥寥无几的生还者派药。
李灵溪走近时,一道善木结界不由分说地推过来。
江玦说:“别靠近,有瘟疫。”
木清呈闻声抬头,看见江玦眼底显而易见的紧张。
李灵溪和路平原一样炼过魔毒,瘟疫于她而言并不可怕。她站在自带疗愈功效的善木结界里,问江玦:“你不怕吗,若是你也染上疫病怎么办跂踵是上古大妖,你那防疫的仙法不一定管用。”
江玦抬眸看她,“你很怕我染病!”
这话正和李灵溪的意,她趁势而下,“是啊,我好怕。”
木清呈听着他二人对话,眉尾不由得一挑。
传说云水大弟子被一个魔女蛊惑,为她不惜自堕泥潭,与凤箫门为敌。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只是那魔女沈烟烟倒没有流言里说得那么狐魅放荡,反而还有几分清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