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还是傅初白先开口,
他将有些偏斜的酒瓶在桌上放正,唇角带着笑,面上没一点被人戳中的痛处,依旧是挺寻常的表情:
“看看,”
“这就是为什么人家戴泽望能拿冠军,”
“你们都给我学着点儿。”
林衔月懂他,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傅初白根本没把戴泽望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但林衔月却不行。
两个人的手还在桌底下握着,
她突然感觉有点冷了。
第89章
宴会到了后半段的时候起了风,篝火没办法继续点了,众人就把场子移到了室内。
照常理来说,戴泽望说完那话场子应该是有些尴尬的。
结果等傅初白几句话说完,众人配合着应了两声之后,还真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过去了。
倒是徐云烟这个局外人云里雾里的,瞅准机会凑到林衔月边上小声地问:
“哎,你家傅初白不是老板吗?”
“戴泽望能这么和老板说话,怎么,不想在这俱乐部干了?”
其实要真论起来,徐云烟这话没什么毛病。
毕竟很少能见到打工人脸对脸下老板的面子的。
最离谱的是老板本人还完全不在意。
林衔月双唇抿着,从喉咙里很轻地哼了声,
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她垂眸愣了会儿,站起身。
傅初白还牵着她的手呢,她这边一动,人那边立刻就把眼神跟过来,问她要去干嘛。
“去卫生间。”
林衔月压着声音:“顺便透透气。”
傅初白闻言也站起身,准备要和她一起。
林衔月给拦住了,说让他在这儿好好坐着,别弄得好像他们两像连体婴似的,让俱乐部的那群小孩笑话。
傅初白也知道林衔月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是面皮薄的,也就没强求,让她自己去了。
基地里都是大老爷们,唯一的女卫生间在二楼,算是给可能出现的来访人员准备的。
林衔月从卫生间出来之后没下楼,而是朝反方向走去。
走廊尽头是个小露台,半封闭的,站在那儿正好能听见楼下大厅里传来聚会的喧闹声音。
当年她和傅初白在一起的时候,俱乐部也搞过一次这样的聚会,是为了庆祝傅初白复出办的,场面不大,参加的人也不多。
当时陆宴楠和经理老齐都喝多了,一手抱着酒瓶,一手揽着傅初白,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你就该回到赛场上来,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可能是因为这些年再也没有类似的记忆,所以这个场面在林衔月的脑海中映像极深。
她在露台上站了许久,久到走廊上感应灯都暗了下来。
在一片黑暗中,同位置三楼传出点响动来,
“啪嗒”一声,火光跳跃,刺鼻的烟草味道顺着风飘散下来。
林衔月站着没动。
“我记得以前道上不是说戴哥和老板属于是英雄惜英雄的那种关系吗?怎么今天?”
问话这人声音沙哑,一听就是个还处在变声期的小孩。
被问的那人重重地吸了口烟,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声音:
“这事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我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
“没问题,哥,我嘴巴最严了。”
又安静了会儿。
林衔月站在露台的栏杆边上,眼帘半垂着,像是在黑暗中徘徊的幽灵,视线虚无缥缈地落在空气里。
“英雄惜英雄这话不假,要不然当年戴哥也不会放弃那么多俱乐部的邀约到咱们这儿来。”
“不过,”
说话那男人似乎是叹了口气:
“自从老板车祸,不再上手开车之后,戴哥就和他闹掰了。”
骤然起风,
林衔月感觉自己的眼瞳被吹得发酸、发胀。
就好像风中有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在她的思绪上抓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零零碎碎又横冲直撞地从血液里流淌出来。
楼上说话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林衔月站在原地,只觉得楼下的喧闹声忽远忽近的,她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转过身。
面前的长楼是一片寂然的暗,只有远处的楼梯间里倾泻出些许光源来,
影影倬倬间,她看见有人站在那里。
是傅初白。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没做声,就只是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地看着林衔月的背影。
林衔月的眼眶一下就热起来。
无人开口,却有很缓慢的,很清晰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动。
片刻,她听见傅初白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叹息声中,他缓步走出阴影,走到林衔月身边,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林衔月能听见傅初白的心跳,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怎么样的,可这一刻,内心深处却涌出比眼泪还要汹涌的难过情绪来,
她有点喘不过气,只能压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开口:
“疼吗?”
“傅初白,你疼吗?”
傅初白的手盖在林衔月的后心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就像哄小孩似的:
“不疼,”
“一点事儿没有。”
“你要是不问,我都忘了。”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跟着一块颤,牵着林衔月的神经一起一落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突然就忍不住了,眼泪就这么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哽咽着:
“怎么,”
“怎么可能不疼啊?”
傅初白知道这会儿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能将人揽得更紧些。
车祸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发生的时候也没刻意瞒着,所以俱乐部的好些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