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幼圆拿起电话拨号,对且惠说:“你快别弄了呀,看着好吓人。”
没多久,她就叫来了一个施工队,乌泱泱站满了狭窄的楼道。
且惠拿着脸盆,紧张地去看她,“他们不会拆了我家吧?”
“你有什么好让人家拆的?进屋,拿上东西跟我走,这儿就交给他们好了。”
满身疲惫和尘土的且惠只得点头,又把刚挂进柜子的衣服全取出来,装进行李箱里。
她用湿巾擦了擦脸,换了身出门的衣服,把书也塞进去时,听见冯幼圆嘱咐工人:“把这里的煤气管道、电线都检修一遍,不要留隐患,还有这家具、地板全换了。”
且惠心里暖暖地一酸,系好安全带:“幼圆,你怎么会来找我的?”
她打开食盒,“我们家厨子新做的点心,给你拿点尝尝。”
庄新华在前面发动车子,“怎么去了那么久啊!还拿上行李箱了呢。”
幼圆把漏水的事说了。
她诶一声,“且惠先去你那里住两天,行吧?”
“没问题,尽管住。”
他们在万和酒店门口下车,庄新华熟门熟路的,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哥。
冯幼圆接了电话,要去和另一帮姐们儿下午茶,让他们两个进去。
且惠点头,“你快去,我自己能行。”
庄公子长期在这里包了间庭院套房,每次和他那帮哥们儿鬼混到半夜,回家怕吃排头,他就会在这里住。
他推着行李箱往里走,碰巧,呼啦出来一大队人,各个西装笔挺,应该是来参会的。
作为标杆级的接待宾馆,这里守备森严,常年召开各项重要会议。
眼看为首的那两个说着话,没长眼。
他们就要挨上钟且惠时,庄新华伸手一捞,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且惠穿着平底鞋,这个身高正好够被他单手夹在胸前。
她被他的突如其来吓到,惊惑地抬头:“干嘛?”
庄新华往侧前方卯嘴:“他们差点撞到你,想什么呢?这都没看见啊?”
她正想回嘴说就是没看见,但一撇头,看见一个衬衫西裤的年轻人,步履沉着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身材极板正,人群之中,峻拔如青山。
沈宗良的袖子挽到小臂上,白扣牢牢系着,衣服裤子的料子都考究,胸前妥帖挂了一枚列席证,掌心里握着手机,唇角噙着不冷不热的笑,在明亮宽敞的大厅里十分打眼。
门外天色新蓝,柔和的微风拂过湖面,引得几丛芰荷轻轻摆动。
钟且惠始终记得这一天,在离开四九城很久之后,却不为沈宗良的端雅贵重。
她只是跑神地想:今天的天气怎么好成这样?
以致于后来,秋初温和的风吹在脸上,她总是想到他。
在晴朗的日头下漫无目的地走着,仍然想到他。
每一个思绪离题万里的瞬间,还是想到他。
第04章 chapter 04
庄新华看清来人,箍着且惠的手臂一缩,不成文的站姿收了收。
他略显拘谨地伸手,微不可察地弓背,“沈叔叔,你在这里开会。”
沈宗良点头,手掌与他短暂交握后收回,自然垂落在腰间。
他扫了一眼面容素淡的钟且惠。
今天只穿T恤和百褶裙,斜搭一个双肩包,温良白净的女学生模样。
与昨晚上的钟小姐比,失之浓丽了。
开会开久了,沈宗良嗓音也有些哑,“你们是来这里......休息?”
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搜刮措辞。
小儿女间超出了边界的那点来往,令眼前这个端方君子觉得难张口。
沈宗良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对自己的侄女尚且无暇顾及,更不会有心说教庄新华。
钟且惠对身份上的事情,原本也不那么敏感,更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但今天却反常。
她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想要解释两句,对这个素不相识的沈总说,不是那样。
可庄新华已经大咧咧地答了他,“是啊,休息。”
且惠站在他身边,张了又张的嘴,只好合拢。
她的视线落在他胸前那枚列席证上。
红底黑字,工整印着他的姓名与职务:沈宗良/东远集团副总经理。
旁边一张一寸大小的免冠照,照片上的人面目清俊,眼神坚毅,比眼前这个看着岁数轻。
原来是棠因那个在斯坦福念书的小叔。
且惠听庄新华说起过两次。
沈宗良是沈家最小的儿子,今年二十九。
简单寒暄过后。
沈宗良极淡地颔首,礼节性的目光从他二人身上擦过,并不让人感到有半点冒犯之意。
也许是他的五官太过立体,眼皮浅浅往下压时,有种上位者浑然的傲慢。
眼看他走了,庄新华才又催她,“且惠,快点儿的!我还有别的事。”
“哦,来了。”
她紧跟着他转过头,没有再看。
庄新华只带她认了路,送她到房门口就离开了,甩着车钥匙说要去平事。
看他急得那样,且惠多问了句:“出什么大事了?很要紧么。”
他说得含含糊糊,“没什么,两个疯丫头闹起来了,我去看看。”
且惠自己进去,绕了一圈,在这个偌大套间里挑了个小卧室,把行李放好。
这栋楼坐落在皇家园林的深处,红墙黄顶,檐上四角吊垂宫灯,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挂着一副《江山多娇》,出自国画大师之手。
外头天好,且惠抱着书到亮光下头去看。
到快天黑时,冯幼圆赶了来,人还没穿过门洞,先听见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