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崔循也未曾想过,起初只是想取悦萧窈。
但看萧窈整个人如琴弦般颤动不休,白瓷般的肌肤覆上粉釉,情动如枝头怒放的花,心底那点生疏的情绪便荡然无存。
他饮了口茶水,缓声道:“我唤你时,你却看旁人。”
萧窈被快感冲刷得浑浑噩噩的脑子已经迟钝许多,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个“旁人”指的是谢昭。
片刻失语后,颤声道:“谁让你那样,颐指气使的。”
崔循沉默片刻,握着她的脚踝,低声道:“……我哄你。”
萧窈被歪曲了原意,总觉着哪里不对,却又分不出心神反驳。
风雨如晦。
车厢之中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一片天地,可以什么都不想,只由着自己的心意放纵、沉沦。
天荒地老。
第095章 第 95 章
这场冬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月有余, 仍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于富贵人家,倒算不得什么。
有闲情雅致的,大可约上友人煮酒赏雨;便是厌烦, 也可以安逸地待在燃着熏香的暖阁之中, 高枕无忧。
但对于那些勉强维系生计的穷苦百姓而言,就全然是场灾难了。
与建邺相比,浙东雨势更甚,已成灾殃。
但递上来的奏疏大都还是例行公事,写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须得费心翻看, 才能从中搜寻到些许有用的消息。
萧窈看得直皱眉,冷笑道:“我就知道, 这些人指望不上。”
虽说早就对那些士族高官的行事有所了解, 但真到此时,才能意识到他们比预想之中的还要更废物些。
她未曾惊扰重光帝, 又看过晏游处送来的书信,一并交由秦彦他们商议,先梳理出个赈灾救济的章程。
萧窈与崔循* 近来皆是一同离宫。
只是这日焦头烂额,没顾得上时辰, 愣是将他晾在那里空等了不知多久。
直至内侍通传,萧窈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起来,看了眼窗外淫雨霏霏的昏暗天色, 合了公文。
在偏殿议事的朝臣见着崔循,纷纷起身问候。
崔循颔首。及至见着帘后萧窈, 这才道:“时辰不早, 宫门将落钥。不若还是先散去,纵是有什么事, 明日再议。”
萧窈道了声“是”,叫内侍们挑了灯,送秦彦等人离宫。
她自己则与崔循同行。
这时节的天已经冷极,加之寒风斜雨,纵然严严实实地裹着大氅,怀中抱着手炉,依旧觉着这风像是无缝不入。
才出祈年殿,只觉昏昏沉沉的脑子都被吹得清醒过来。
崔循借殿门悬着的灯火打量了眼,见她被风吹得鼻尖仿佛都红了些,鬓发上也沾了细密的雨水,不由得叹了口气。
想问何必如此折腾,但知她不喜听这些,叹罢,也只是将伞向她那边更倾了些。
正要走,却只觉衣袖一紧。
“等等,”萧窈牵了他衣袖一角,眨了眨眼,提议道,“今夜去朝晖殿歇息好了。”
朝晖殿是萧窈从前在宫中时的住所,后来虽嫁到崔家,此处却一直为她留存着,并未荒置。
见崔循犹豫,她又解释道:“就在不远处,免了折腾。”
崔循自然知道宫中各处居所,只是觉着自己留宿在此,不大合乎礼数。但看着萧窈眉眼间流露的倦意,还是应了下来。
满打满算,崔循只来过朝晖殿一回。
还得追溯到当初年节,他来为萧窈讲元日祭礼的章程,最后因萧窈宿醉昏昏欲睡,气得拂袖离去。
至于萧窈的闺房,则全然一无所知。
婢女们四下点了灯,照出许久未曾有人住过的卧房。并无太多富丽堂皇的陈设,也不如士族女郎们那般花团锦簇的精致,倒是博古架上摆着不少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崔循的目光落在只机关木鸟身上,观其木质光泽,应是有些年头,便向萧窈道:“此物倒也算精巧。是你少时得的物件吗?”
萧窈正卸钗环耳饰,回头看了眼,随口道:“忘了哪一年,晏游有事爽约,后来赔礼道歉送的小玩意。”
崔循:“……”
他近来常觉对萧窈来建邺前知之甚少,原想借此听她讲些少时的事情,得了这么一句后,淡淡垂了眼。
萧窈揉捏着冰凉的耳垂,见他久久未言,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时无奈一时想笑。
正琢磨着要怎么岔开,崔循已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檀香木梳,梳理着才散下的长发。
萧窈身上的寒气逐渐褪去,整个人也松散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你平日是怎么忍着厌烦,同他们打交道的?”
有些话术、事迹在她看来都觉着不可理喻,着实不知,崔循这样一个顶顶聪明的人是怎么不厌蠢的。
崔循知她这是看奏疏看得不厌其烦,反问道:“若他们人人皆聪慧上进,于你而言,会是好事吗?”
聪明人不易操控。
崔循虽看不上那些尸位素餐的货色,但与谢昭这种人相比,却还是宁愿前者多些。
萧窈沉默片刻,领会到崔循话中的意思,一时无言以对。
崔循又问:“你想做什么?”
萧窈三言两语讲了浙东受灾之事,这回倒没提晏游的名字,只叹道:“便是秦彦他们筹划得再怎么好,一层层落实下去,指不定要打多少折扣,最后要耽误多少性命。”
崔循指尖穿过她绸缎似的长发:“你很看重此事。”
萧窈道:“我若一无所知,倒可高枕而眠;可已然知晓,又岂能袖手旁观,当个眼瞎心盲之人?”
“再有,”她微微后仰,倚在崔循身上,轻声道,“你若不曾忘,便该知道从前也曾有过这样一场连绵不休的大雨。那时因在夏日,灾情尤甚,水患之后甚至起了场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