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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69)

作者:深碧色 阅读记录

今日如此,又何尝不是因果循环?

萧窈起初是这样想的,也觉着有趣,可这一日到头,兴许是白日陆陆续续饮的酒多了些,如今却只觉无力。

崔循听萧窈自言自语许久,明白她为何会独自坐在此处,一时却也只能叹道:“你该回去了。”

“可我鞋袜湿了,不想走动。”萧窈偏过头看他,“你背我好不好?”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目光也不够清明,兴许是醉了。

有些人醉了会发酒疯,哭闹不休,她却只话多了些,也更爱撒娇。

崔循喉结微动,艰难道:“不好。”

萧窈便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士族,真叫人厌烦……可我什么都做不成,小心翼翼,畏首畏尾。”

她仰头看稀薄的月色,身形摇摇欲坠。

崔循见此,终于还是上前扶了一把,令她倚在自己身上。

萧窈轻轻勾着他的手腕,想起阳羡长公主那句感慨,迟疑道:“若易地而处,你观士族门阀,何如?”

冰凉的手指覆上跳动的脉搏,令他清醒,心跳却又不自觉地加快。

崔循沉默片刻,低声道:“终不长久。”

这样的话在他心中藏了不知多少年,未曾向任何人吐露只字片语。

时下士族风气糜烂至此,纵眼下还算繁盛,可内里早就烂了,譬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如何长久?

他少时也曾自矜出身,后来年岁愈长,看得也就愈发明白。

终有一日山雨欲来,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竭力保全自家,让这艘船沉得慢些罢了。

萧窈又问:“毁于何人手?”

崔循叹道:“兵戈。”

第036章 第 36 章

萧窈是有些醉了。

月色朦胧, 她看不清崔循的神情,只觉眼前的人仿佛都有了重影,只有紧紧攥着他的手才勉强有些许实感。

至于他所说的话, 也须得缓片刻, 才能渐渐反应过来。

到后来,她原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已经没什么成算,顾不得什么王家、士族。只靠在崔循身上,同他撒娇:“你背我回去……”

她以为崔循总会答应的。

可他却始终并未松口,任她再怎么念叨,也只道:“不应如此。”

最后还是翠微与青禾终于寻到这里, 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地扶她起身。

崔循仿佛还冷着脸同翠微说了些什么, 语气十分严厉。萧窈记得不大清楚, 只记得自己不高兴,分开之时在他手腕挠了下……

日光透过窗牖, 在床帐上映出海棠花窗的影子。

萧窈抬手看自己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算不得尖利,应当不至于留下什么伤。

崔循便是再怎么小气, 也不至于同她一个醉鬼计较。

及至起身用过朝食,正琢磨着今日应当做些什么,却见青禾苦着脸捧了几册经书进门。

萧窈瞥了眼最上边那册《南华经》, 疑惑道:“我没要这些啊……”

“是崔少卿的意思。”青禾欲哭无泪,“他昨夜说, 公主的事情原不该他过问, 只是如今既暂住学宫,少不得就得遵守学宫的规矩。”

萧窈茫然:“什么规矩?”

“不得醉酒。”

萧窈愣了愣, 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条。

这条规则原是为那些沉溺酒色的世家子弟准备的,为免他们来了学宫不肯专心向学,酒醉生出是非。

她那时在知春堂练琴,听谢昭提及此事,还着意补了句:“该罚得重些才是。”

怎么都没料到,这火能烧到自己身上。

“少卿又说念在公主初犯的份上,便不重罚,请您清醒后抄两卷经书即可。”青禾顿了顿,“我和翠微姐姐没能照看好公主,也要陪抄。”

翠微还好些,她早年跟在萧容身边,读过书、习过字。

青禾却不大行。

字是都认得,但写得歪歪扭扭,也极慢。

萧窈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翠微已接过经书,认真道:“昨夜令公主孤身在外,实是我与青禾的疏忽。如少卿所言,若真是出什么事,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抄经又算得了什么。”

“怪不着你们。”萧窈摇了摇头,“是我想独自坐会儿,将青禾撵走的。”

她起身道:“虽说确有此条例,但学宫尚未正经开启,做不做数还两说。等我跟他理论过,纵是真免不了,我替你们抄写就是。”

她今日不耐烦打扮,穿了件半新不旧的月白衣裙,素着一张脸出门。

原是打算去知春堂练琴,顺道等崔循,半路却遇着了全然意料之外的人。

建邺、荆州两地奔波,舟车劳顿,晏游与年节那会儿相比仿佛瘦了些,精神却很好。一身墨色劲装,未束冠,长发用了根发带扎起,春风拂过发丝飞扬,透着十足的少年气。

萧窈只怔了一瞬,随即大步上前,笑盈盈道:“你回来了!”

“昨日回到建邺,入宫拜见圣上回了话,却不见你。听闻你搬到栖霞山,便寻过来了……”晏游迟疑,“会不会扰你练琴?”

萧窈理直气壮:“便是太学生也有休沐日,我歇上一日自然没什么。”

晏游道:“既如此,带你去玩。”

自年前就约好的事情,几经波折,而今总算能成。

萧窈兴高采烈,没令人备车,只向学宫仆役要了匹马。

仆役认得萧窈,没敢违背,但看着她这单薄的身形,唯恐出什么事,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侧。

及至见她干净利落地上马,姿态堪称闲适,不由吃了一惊。

晏游亦翻身上马,“我原本还想着,你会不会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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