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吃的?”
给贺兰定送澡豆的是段宁的婢女,穿着绫罗段,竖着叉手髻——头发拢在头顶梳得纵横交错,像是顶这一块牛角面包在头顶。总之,打扮得很极致,比一般的小家碧玉还要有小姐派头。
婢女见贺兰定的傻样子,噗嗤一笑,说道,“郎君要是想食用,也不是吃不得。”
“豌豆研磨成细粉,再加入沉香、麝香,不仅增香,还能除晦。”
“听说南边更加精致,风流名仕们用研磨细腻的豆面,掺上鲜花,混上菊叶香兰。最后制成的澡豆有花的香甜、叶的清香。”婢女一脸憧憬。
贺兰定:.......不是,大家都这么会玩,自己的洁面皂还有销路吗?又是名贵香料,又是花香奇草,衬得自己的肥皂成土狗了。
再后来,贺兰定还了解到澡豆有着强大的佛家背景,据说最初是佛陀推荐使用的——澡豆是比丘随身十八物之一。
在佛教盛行的南北朝,贺兰定的土狗肥皂想要打败白富美澡豆,有些困难。
但是贺兰定不想放弃。他手头上的资源不多,每一个产品都要好好利用。
最后,贺兰定想出个另辟蹊径的法子来——打不过就跑呗!
贺兰定给洁面皂改了个名字,叫“养肤卸妆膏”——你澡豆是清洁的,而我这个是专门用来卸妆的,不一样!
贺兰定:老酒装新瓶,开辟新赛道,我真是个大聪明。
第六十七章
朔州位于大青山南麓, 虽有阴山山脉为其抵挡北方的寒潮,然气候依旧严寒,百姓们生活困顿。
然而, 一直以来一潭死水般看不到光的生活突然变了。小小的豆福块如同星星之火重新点燃了此地生民的希望之火。
老百姓们挑着各式各样的豆制品, 走南闯北。人类活动的足迹打破了死寂的冬日。
“阿母!我不去!”朔州一处县城的农户家中爆发粗激烈的争吵, 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梗着脖子与自家阿母争吵。
“由不得你!”妇人手里握着藤条, 劈头盖脸就像少年打去。
少年身手敏捷, 左右逃避,呼呼作响的藤条一下都没能落到身上。他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嚷嚷, “我才不要去干娘们做的活计!”
“绝不!”说着撒腿跑远, 将骂骂咧咧的妇人抛到脑后。
妇人失去了攻击目标, 调转炮头对向自家男人,嚷嚷道,“这么大小子了,你也不管管!整日就知在外逞凶斗狠, 以后要出大漏子的。”
遭受无妄之灾的男人眼皮儿掀掀,一肚子的火气忍忍又憋回了肚子里, 恹恹道, “男孩子么,你让他去拣羊毛,那儿都是妇人,他会不自在的。”
“有什么不自在的!有钱赚还不好?钱咬人不成?那你们爷两有本事别吃饭啊!”
妇人不依不饶,双手叉腰, 口水直喷, “那活计又不累, 又挣钱, 多好.....”
“得啦!”男人终于忍受不了,霍然起身,冲自家凶婆子大喊,“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放到往日,谁家婆娘敢这样凶自家汉子,打死都是轻的。
妇人却毫无畏惧,冷笑一声,欺身上前,将脸皮子凑到男人跟前,嚷嚷道,“你打啊!有本事你打啊!”
男人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还是松开,嘟囔道,“不与你这个凶婆娘啰嗦!”说着推开妇人,如儿子一般逃跑了。
妇人见着野狗般逃走的两个男人,腰杆子挺得更直了,拢拢因为吵架而散乱的发髻,喝了口水修整片刻后,昂着脖子冲隔壁院子里大喊,“曹大家的,做工去了不!”
“来了来了!”隔壁柴门咯吱一响,走出一个妇人,笑呵呵道,“侯家嫂子刚刚老威风喽。”
两家就隔着个小土墙,打个喷嚏隔壁都能听见,更不要说吵架打架的动静了。
揍走了儿子又骂走了丈夫的妇女,夫家姓侯,大家都习惯唤她侯家嫂子。
侯家嫂子得意笑道,“如今我做工赚得钱不比他少,我还养鸡、织布、做饭,这个家没了我得散!他们都得听我的!”
曹大家的听了也笑了,附和道,“就是,如今啊,咱们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虽然北地民风向来彪悍,妇女的地位也一向高于南边,踹了丈夫,卷了嫁妆,带着孩子改嫁的妇人不再少数。
可是妇人的地位再高也越不过男人,毕竟男人占着体力优势,家中种田放羊的体力活还需要男人去做。
然而,随着许多商人涌进朔州,羊毛工坊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急需大量人手做工,工钱也开得挺高,甚至还可以日结。
不少妇女早起忙活好家里的事情,便走出家门,去作坊做工。一群人坐在一处捡羊毛、搓毛线,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活儿不累,还有工钱拿。
有了另外进项的妇女们腰杆逐渐直了起来,钱袋子鼓了,胆气也足了,面对丈夫的大小声也敢回怼了,“我离了你照样快活,你离了我就吃屁去吧!”
两个妇人结伴而行,往工坊去的路上又陆陆续续有几个妇人加入队伍。一行人一路走,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还是你家小子乖巧,让去做工就去做工。”侯家嫂子羡慕地看向另一个妇人。
羊毛工坊赚钱多,妇女们除了自己去干活,还将家中闲置的劳动力一把薅,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逮去一道做工赚钱。
那妇人笑着回道,“我家小子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老实性子,身子骨还不结实,除了去拣羊毛,我真不知他日后能做什么。”
“耕田?拉犁走两步都喘气。”夫人看向侯家嫂子恭维道,“侯小郎身体壮实,听说骑马射箭都是好手,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