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提出代为管理族中事务,立马有了许多簇拥者。持坚决反对意见的只有斛律术的几个铁杆心腹,以及阿兰。
在阿兰看来,整个斛律部落以后都是黑塔的。如今说是什么代管,就如肉落进豺狼的嘴里,哪还吐得出来。
阿兰立马遣人去贺兰部落和大将军府报信求援。可惜,贺兰定出了远门,大将军府直接表示这是胡人部落的事情,将军府和段家不宜插手。
两厢求援失败,支持阿兰和黑塔的人就更加寥寥无几了,只剩下几个曾经和斛律金有过节的族人。
“阿兰夫人,郎主断气了!”婢女急报。
最后的希望都斩断了。
“什么?!”阿兰惊呼,正要站起去看看情况,忽得肚子一阵抽痛。阿兰哀嚎一声,捂着肚子就缓缓倒下。
“黑塔少爷,看好黑塔少爷......”这是阿兰倒下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贺兰定风尘仆仆抵达斛律部落的驻地时,远远看到的就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情景。正要上前,便被一队骑兵挡住去路。
“斛律家的事情,旁人无权插手过问!”
贺兰定记得领头的斛律族人,以前是斛律术的随从之一。
目光从斛律家的队伍划过,贺兰定淡淡道,“让斛律金出来,我有话说。”
斛律族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贺兰定再道,“你们去禀告就是,斛律金知道怎么选。”不是贺兰定自傲自大,如今在怀朔镇,还真没人敢明面上直接得罪贺兰定——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果然,不多时,斛律金便在众人的簇拥中骑马向贺兰定走来。
贺兰定开门见山道,“斛律家谁当首领,我都没意见。”一句话把斛律金满肚子的腹稿都憋得说不出来。
“我只管黑塔好不好。”
斛律金笑道,“我必待黑塔如亲子。”黑塔手里有段氏留下的一大笔遗产,斛律家自然不会放手。
贺兰定冷笑一声,马鞭遥指山丘的不远处,那里是斛律部落的营地,此时的营地里乱成一团。
贺兰定视力极好,一眼看到了主账那边的骚乱——账外有人把手,不让帐内的人出来,双方发生了冲突。
“那是阿兰夫人要生产了。”斛律金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族中变故——斛律术断气,阿兰受惊晕倒。
“我要去看看。”贺兰定的态度不容拒绝,随即察觉自己表达不妥,补充道,“我要看阿叔和黑塔。”
斛律金迟疑,并未让步。面对年轻的贺兰首领,斛律金看不出穿对方的意图——这本是斛律家自己的事儿,关他贺兰什么事?
斛律金半点不觉自己的处理有什么不得当,只觉贺兰定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阿叔不仅是斛律首领,同时还是联盟盟主之一,他出了事儿,我自该登门造访。”贺兰定这是提醒斛律金别只顾着首领之位,别忘了还有盟主的位子呢!
斛律首领之位的确是斛律自家的事情,可是联盟盟主之位可就不是了。
斛律金这才想起,眼前的年轻首领不仅仅是一部之首,更是带领怀朔日进斗金之人。在怀朔,没有谁可以挡住他前进的步伐。
最终,斛律金妥协,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让贺兰定的队伍通行。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进了斛律部落的营地, 斛律术已死的消息便瞒不住了。
“也就是刚刚的事情。”斛律金连忙解释。他可不是故意隐瞒。
贺兰定沉默,只加快了步子,问, “黑塔在哪边?”已经发生的事情追究无意义, 眼下斛律部落乱糟糟的模样, 一个小孩子出事太容易了。
“一直在阿兰夫人那边。”斛律金直言不讳道, “阿兰夫人防我防狼一般, 我斛律金可不是那样的人。”
的确,在收到消息前往斛律部落的路上,贺兰定就大致打听了斛律金的情况。
这人在外名声很不错, 一方面自身有能力, 另一方面为人很不错, 很讲义气。但是人品好不代表没有野心,否则也就没有斛律部落眼下的这场闹剧了。
主帐的骚乱在斛律金和贺兰定进入营地的同时已经平定了,帐外虽然依旧有人把手,但是已经不限定进出了。
走近主帐, 女人痛苦的哀嚎声、孩童扯着嗓子的哭啼声、女仆们慌乱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曲悲怆的交响乐。
贺兰定心底划过一丝不详, 斛律金大喝, “怎么回事儿?管事儿的呢?我黑塔侄子呢?”
守卫忙回,“阿兰夫人生产,慌乱了些,应该快好了。”
“什么叫快好了?”贺兰定冷声,“斛律首领尸骨未寒,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妻子、孩子的?”
贺兰定声音拔高, 厉呵, “接生婆子、良医都死哪儿去了?”
守卫飞速瞥了一眼斛律金, 不敢吱声。
斛律金却道,“阿兰夫人算不得术哥的妻子,咱们尊称他一声夫人罢了。”
“再者,族里本就有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已在帐里候着了。”斛律金思维清晰,一点儿不被贺兰带跑。
说完,斛律金冲帐内扬声喊道,“阿兰夫人,贺兰首领到了!”
帐内的哀嚎声陡然一断,窸窸窣窣一阵后,门帘掀起,血腥气扑面而来。婢女抱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孩儿出来,正是黑塔。
“哇~~~”小孩儿眼睛紧闭,小嘴张得大大的,眼泪鼻涕横流。
他只是年纪小,却不是傻。他兴许不知事,但是养育者此时所经历的痛苦,周遭惶恐不安的气氛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感官,令他害怕,令他不安,令他除了嗷嗷大哭再也无其他排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