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定安抚多疑的侯景,分析道,“贺六浑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他的消息没那么灵通。”
侯景继续道,“我想也是。”但是,心里存了疑惑,侯景就必须要把这事儿给搞明白。
“我在外头蛰伏了小半天,又跑驿站打听了一下消息。”说到这儿,侯景幸灾乐祸一笑,“那小子被打啦!不敢出来见人。”
侯景看高欢不爽由来已久。一来高欢长得比他帅,二来高欢还有好媳妇自己送上门。反观侯景自己,跛脚小子没人爱。能心理平衡?
“别卖关子,好好说!”
贺兰定板脸,侯景顿时收了嬉笑之色,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原来高欢的上官见高欢一表人才,便喊他一道吃肉。
“贺六浑他多傲一人啊。”侯景撇嘴,“明明是泥巴地里打滚摸爬的,偏偏要端着一副世家公子哥的做派。”
“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高欢的长官请高欢吃肉,结果因为高欢太过不卑不亢,没有表现得感激涕零,吃肉的姿态又太过斯文有礼,没有长官想象中乡下人吃肉的狼吞虎咽。这便惹怒了长官,令人将高欢拖出去打了一顿。
“一口肉,谁稀罕啊!”侯景这会儿又和高欢同仇敌忾了。那个长官打的不仅仅是高欢,还是他们怀朔人的脸面啊!他们怀朔牛羊成群,哪里就为了一口肉就要感激涕零、磕头谢恩了?!
贺兰定淡淡道,“都是刻板印象。”高欢的长官请高欢吃肉,胡太后封贺兰定一个乡男,其实都是一个意思。约莫等同于后世的弯弯觉得大陆人吃不起茶叶蛋,棒子国认为华国人吃不起香蕉。
“瞧不起谁呢!”侯景暴躁。
“贺六浑被打的事儿,你就当做不知道。”贺兰定叮嘱侯景。
高欢多高傲一人啊。神武帝的黑历史,还是知道越少越好。
第二日,贺兰定令另外一个护卫去给高欢送信,言是怀朔家中出了事儿,要先行一步。
临行,贺兰定告诉库姆,“城郊留了人手。”
“明白!”库姆重重点头。贺兰定不仅在城郊留了人手,还留了五枚霹雳弹给库姆。足够他们几人在混乱中杀出一条逃亡的血路了。
贺兰定原本还想将硝石制冰的方子留给库姆——怀朔的夏季短暂而凉爽,根本让人提不起吃冰的念头。倒是洛阳城夏日炎炎,又少有树荫,倘若售卖冰饮一定火爆得很。
但是转念一想,洛阳的贺兰食肆并不是冲着赚钱来的。如今生意不错,就不要做太过引人注目的事情了。旁生枝节反倒不美。
洛阳城郊,贺兰商队从怀朔运来的货物已经被销售一空,售卖得来的布匹被换做了粮食。前往雍州霸城的阿暄早先贺兰定抵达集合点。
贺兰定抵达约定地点时,看到的就是阿暄带着两小孩儿在玩摔跤。
看到黑塔和陆木,贺兰定有些吃惊,他还以为这一回阿兰会把两个孩子留在身边教养。
阿暄传话:“阿兰说,黑塔和陆木都被养的很好,还是留在敕勒川让人放心。”哪怕见识了霸城的繁荣,但是在阿兰的心中,敕勒川才是永远的家,才是最安全的巢穴。
“阿昭怎么样?”阿暄没能进洛阳城,心里头牵挂着阿昭。
贺兰定摇摇头,只道,“宫里哪儿是个好地方了。”
阿暄沉默半晌,嘀咕道,“那死丫头就不能回来么?!咱们敕勒川草原多好!”
贺兰定却是知道阿昭一时半会儿是想不明白,也不会回头的。她已经品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体会到了那种将朝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收手。
面对暴躁的阿暄,贺兰定只能道,“阿昭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虽是他的阿兄,可也无法阻止她追求自己想要的事业。
阿暄鼻腔重重喷了口气,强制自己不去想阿昭的糟心事,转而问起贺兰定洛阳一行可还顺当,库姆的食肆开得怎么样。
“库姆做得不错,食肆生意很火红。”
闻言,阿暄微微一愣,喃喃道,“阿兰的甜品铺子也生意可好了,她们还真有些本事呢。”
“阿兰还说,要是阿母还在就好了,她肯定能做得更好。”
提起段氏,贺兰定也怅惘了。那真的是个厉害的女强人,只可惜生不逢时。世道没有给她更多的可以选择的路。
“这么说来.....”阿暄沉吟片刻后道,“阿昭是像了阿母,而我是像阿爹!”阿暄对父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还是能拼凑出阿母和阿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是吧。”贺兰定想起段氏,又想到陷在洛阳皇城的阿昭,忽得就释然了——女儿肖母,阿昭和段氏都是外柔内刚的性子,都是那种哪怕跌落泥泞也是挣扎着爬起闯出一番天地的人。
将因着阿昭而引发的复杂情绪打包收纳进心底——洛阳城里的事情自己是鞭长莫及,想管也管不了。当务之急是稳住怀朔!保住大本营!
一路疾驰赶路,贺兰定还没进朔州,就遇到了阿翁派过来接应的人。
“小少爷!出事了!”领队的将军府的大管事,烤包子一样的脸上着急上火。
“我知道了。”贺兰定轻踢马肚上前,与接应队伍汇合,扭头阿暄道,“商队交给你了,你们先回敕勒川。”说罢,贺兰定策马疾驰,一路风驰电掣,直奔怀朔将军府。
“阿定!”舅舅段宁竟然等在将军府大门外。
“舅舅,莫慌。”贺兰定翻身下马,一把握住段宁的胳膊,将他往里带,免得被外人瞧去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