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两个小崽追到了藏书阁的门前,蛐蛐竟然不见了。
“弟弟,咱们是不是不应该出去,父亲说过不可以到处乱跑的。”超坏忧心忡忡地说。
超凶也犹豫了几分,“可是小虫子跑掉了,那是爹爹送给我们的。”
从小到大,超凶都很珍惜别人送的礼物,尤其这还是爹爹送他的,就这么丢了好难过。
思及此处,超凶抿了抿唇,小声说:“那咱们只找到对面那棵树,再找不到的话,咱们就不找了。”
“好!”
超坏和超凶沿着蛐蛐的方向一路找寻过去,到处都没能看到那熟悉的小虫子。
超凶忽然在草丛见看到一只小虫的身影扑扇着翅膀飞过,他连忙地追了上去,眼看就要抓到,脚下却绊了一跤,从草丛的斜坡滚了下去。
半晌,小崽从草丛冒出脑袋来,兴奋地说:“哥哥,我抓到蛐蛐了!”
“那不是蛐蛐,”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小崽吓得浑身一颤,“那是九香虫,很臭,赶紧扔了。”
什么?很臭?
超凶把小虫子放到鼻子前嗅了嗅,险些被臭味熏晕过去,他连忙把虫子搁回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九香虫爬远。
小崽这才想起方才提醒他的好心人,回过头,却对上了一双肃冷的眼眸,他莫名觉得有些害怕,一下子支吾起来,“谢、谢谢伯伯。”
男人默然地看着他,片刻,将手中的拐杖靠在旁边的树上,缓缓俯下身子,坐在了小崽身旁,“你是谁?”
声音苍迈而沉重,他戴着一顶宽帽,面带几分凶相,鬓边逸出的几丝乱发,已然全白了。
小崽低低道,“我叫沈超凶。”
“沈?”男人沉思片刻,“洛虞城可没见过沈姓人家,你怎么进来的。”
“是一个叫顾明昼的人带我来的。”小崽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偷偷进来的,对不起伯伯。”
小崽奶声奶气的小声音,在沉暗的夜尤为清晰。
男人听到那熟悉的名字,神色微忪。
他垂下眼眸,盯着超凶那张和顾明昼不大相像的小脸,半晌,淡淡道:“顾明昼?”
“嗯嗯。”小崽怕他不认识,用尽毕生所学,努力地形容着,“他长得很高,眼睛是这样的,鼻子是那样的,然后他说话是——”
小崽皱起眉头,煞有介事地模仿着顾明昼的样子,压低嗓子说,“超坏,你要弟弟看着你哭嘛?”
男人望着他丰富多彩的小表情,忽地低笑了声,然而只有那么短暂的一刹那,他又很快收起了笑容。
“你是他的孩子。”
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十分肯定。
“我才不是呢!”小崽哼哼两声,抱起胳膊,“我还没有考验完他,他之前带走我哥哥,害我和爹爹好久好久没见到哥哥,足足有四年呢,你知道四年有多长嘛?我今年才四岁,相当于一辈子没见过哥哥了。”
“嗯?”男人神色微顿,“爹爹,你爹爹不是顾明昼?”
“不是呀,哥哥说爹爹是和顾明昼把我们生下来的,但是我跟顾明昼长得一点也不像,我觉得我应该是从爹爹肚子里凭空蹦出来的。”
话音落下,男人似是轻轻吸了口气,不大相信地,再问一遍,“你爹爹,是一个男人?”
“当然,”超凶奇怪地看他一眼,“爹爹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嘛?”
“……”
男人掐了掐自己的额角,垂眸看向小崽,“男人怎么生孩子,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情。”
难道说是他想错了,眼前这个孩子并不是顾明昼的孩子?
男人朝超凶招了招手,“来。”
超凶不明所以地走到他面前,小崽已经不怎么害怕这个长相凶凶的伯伯了,反而觉得这个伯伯有点可怜。
他居然分不清男人和女人哎,笨笨的。
男人伸出手,轻轻贴在小崽的丹田处,半晌,他猛然睁了睁眼,愕然开口,“两颗内丹。”
不会有错,跟当年的顾明昼一模一样,这就是顾明昼的孩子。
顾明昼竟真和一个“男人”生下了孩子,听这孩子的语气,好像还有一个哥哥。
男人深吸一口气,自小崽的丹田处挪开手,低低道,“顾明昼有没有说过,他回来干什么?”
超凶咬了咬手,小声道:“不知道,但是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看很多很多书。”
闻言,男人眉宇稍压,声音淡下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能让顾明昼回到这里,还要看很多书才能解决的事情,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乱子。
小崽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刚要走,又被按住了肩头。
男人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片刻,却只是用指背在小崽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
很软,也很可爱,他已有十多年没见过这样小的孩子了。
在小崽不解的目光中,男人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缓缓披在了小崽身上,低声道,“回去吧。”
温暖的外衣沾着淡淡的檀香味,小崽看向面前只剩一件单薄里衣的男人,犹豫地说,“可是你就没有衣服穿了,很冷哦。”
“我没事。”男人站起身来,从树旁拿过拐杖,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去吧,别到处乱跑,你爹找不到你,当心挨揍。”
超凶望着他远去的蹒跚背影,嘟哝着说,“爹爹才不会揍我,爹爹说打小孩子的都是坏人。”
但是……顾明昼那个坏人说不定会,不过有爹爹保护,他肯定不敢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