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与满足在心底升腾,裴言渊闭上凤眸,用心体会此刻的触碰,像是要把绝无仅有的感受刻进脑海,以便随时回味。
倏忽间,衣领覆上一只小手,温度烫得惊人,带起一阵热风。
那阵风轻柔和缓,抚过起伏有致的山峦,冷白细腻的沙滩,再是纵横遍布的曲线,其间有意无意扫过小石子,在粗糙表面轻抚与摩挲,将热度毫无保留地传递。
裴言渊骤然一怔,竹节般笔挺的脊梁,有那瞬间的崩塌与歪斜,紧绷的弦忽而断裂,洪水肆意冲垮堤坝,贪念翻江倒海而来。
他压抑地呼出一口气,力道极大地攥住她的小手,眨眼间揪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地翻过身,利落地将手腕压过她的头顶。
“呜呜......”
林知雀吃痛地呜咽一声,朦胧杏眸水光莹莹,娇嫩手腕留下两道红痕,仿佛控诉他的罪行。
大概是动作太大,她本就热浪翻滚的身板,受不住如此折腾,晕乎乎地两眼一黑,气血涌上头脑,染红桃粉的脸颊与耳根。
她瞪一眼发泄气愤,可落在旁人眼里,眸光似娇似嗔,眉眼含羞带怯,双颊羞红一片。
裴言渊毫不留情地俯下身,长睫酥痒扫过肌理。
在碰到樱唇前,他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试图得到认可和允准,却觉得甚是奇怪。
与从前不同,她的眸中没有羞恼与抗拒,可也没有兴奋与期待,而是弥漫着一团迷雾,懵懂困惑地望着他。
她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更不知若是真的做了,又会意味着什么。
今夜所有的热烈和主动,娇俏和清媚,索求和餍足,并非她情之所起,而只是暖情之酒的作用罢了。
思及此,裴言渊心底泛上不甘,食指捏紧她的下颌,俊容一寸寸逼近,迫使她睁开眼睛看清楚,嗓音暗哑道:
“莺莺,你可认得,我是谁?”
他的尾音轻轻颤抖,似是含着期盼与酸涩,眸光灼灼如炬,描摹她清丽诱人的眉眼。
听到声音,林知雀勉强打起精神,昏沉地掀起眼皮,努力想把身前之人看清楚。
他的话语在耳畔回响,恍惚间有些熟悉,却无论怎样都想不起来,眼前的画面只有幻影,看不出面容和人形,无法与记忆中的人对应。
这种感觉十分膈应,明明应该认得他,但因为太过恍惚,脑子不好使,近乎眼花耳聋,关键时刻想不起来。
没有办法,林知雀答不上来,只能皱着小脸摇头。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回应,裴言渊仍是心底一沉,眸中闪过难以掩饰的失望,方才的兴致缓缓淡去,拧着眉心撑起身子。
果不其然,她今夜的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与他并无关系。
无论来的人是他,还是兄长,她都会殷切相待,只为了缓解体内灼烧般的热意。
可是,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今夜取代兄长,占据她的身心,又有什么意义?
等到她明日苏醒,发现失了清白,或许会以为是兄长所为,反而更加离不开兄长。
纵使他把真相告诉莺莺,以她的心性,应当会把他当作与兄长一样卑劣之人,怨恨他的卑鄙无耻。
甚至,对他的恨意,会更甚于恨兄长。
因为她将兄长视作未婚夫,而他只是未婚夫的亲弟,未来要唤她“嫂嫂”。
如若到了那个地步,于她而言,他与兄长再无区别。
一个酒中下药,引她体热情动;一个趁人之危,肆意据为己有。
皆是贪图她的容色,想要尝尽甘甜,把她当做侯府玩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罢了。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他与兄长不同,在她心底也必须不同。
他们之间的种种,远比兄长的要深刻,那日许下的承诺,亦是他深思熟虑的成果,不是哄骗的谎言,此生都有效用。
越是细想,裴言渊就越是舍不得,迟疑了许久未曾下手,愈发觉得一切荒谬可笑,自嘲地笑出了声。
他暗中结党营私,谋夺侯爵之位,亲近兄长未婚妻,手上还沾染性命与鲜血,实在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
这种趁虚而入、坑蒙拐骗的事儿,他做过太多次,是惯用的伎俩。
为何面对近在眼前的香甜,面对觊觎已久的林知雀,竟然犹豫不决,端起君子姿态了呢?
裴言渊深深屏住气息,试着把杂念全部排除,只在乎眼前的娇人儿,只贪图一夜的欢愉。
但是,他依然做不到,依然动了恻隐之心。
其实他很想像兄长那样,不择手段,浪荡下流,从不顾虑莺莺的心意,只顾及是否得到想要的东西。
可他一想到,她曾经抗拒地推开他,她被冒犯后泪盈于睫,她宁死不屈拒地拒绝兄长的宠幸,始终狠不下心。
她那么在意清白与真心,若是一夜偷欢,梦醒之后,他们再无以后了吧?
想到这些,裴言渊心口一紧,唇角笑意逐渐苦涩,爱怜地轻抚她的脸庞,狠狠心从她身旁起身。
如今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还知道一顿饱与顿顿饱的分别,想在名正言顺之后,永远占据她。
可他也是个人,与兄长一样的人。
再继续下去,他难保不会变成兄长那样。
林知雀热得发晕,浑身酸软无力,困倦地伸着懒腰,全靠身边的大冰块纾解。
谁知,这块冰突然不抱她了,还冷漠无情地抽身,任由她嗷嗷抗议也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