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恨地暗骂一声,使劲拽上林知雀,脚底抹油似的朝着倚月阁飞奔而去。
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门口,林知雀闷头冲了进去,却顿时僵在原地。
廊下依偎着两道熟悉的身影,侯爷背对着她,调笑般伸出手指,缓缓从殷惠儿下颌划过。
殷惠儿娇俏敏感地发颤,笑容愈发风情万种,欲拒还迎地挥起手帕,娇羞扫过侯爷的面容。
裴言昭也不恼,毫不费力地抓住手帕,缓缓揉成一团,攥在手心不肯还给她。
“侯爷,她来了。”
殷惠儿先看见她,故作惊慌地低下头,埋怨似的锤了一下裴言昭的心口,娇娇弱弱地夺回帕子。
“哦——无妨。”
裴言昭稍稍摆正神色,有恃无恐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压低声音安慰道。
说罢,他才整理衣襟,端正身姿,从怀中掏出折扇,风度翩翩地走向林知雀。
没有丝毫愧疚与尴尬,仿佛方才的风流浪荡全是幻觉,与眼前判若两人。
“林姑娘回来了?”
他温润客气地寒暄,声音中尽是疏离,脸色没有半点改变,与往常一样平静。
见林知雀一动不动,他甚至明知故问,道:
“怎么愣在这儿,进屋呀。”
林知雀惊惧又诧异地凝视着他,水光潋滟的杏眸中满是慌乱,心底好似有什么碎裂了。
她明明亲眼看见,她的未婚夫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可他似乎觉得无伤大雅、理所当然,连个解释都不愿给,更别说争吵对峙。
也是,侯爷何时把她当做未婚妻?
如今是她寄住侯府,想以婚约换得终生依靠罢了。
既然如此,她根本没有资格,干涉裴言昭的任何事。
林知雀沮丧地垂下脑袋,心底涌上一阵深深的无力,却倔强地不想表现出来。
桂枝也看明白了,气得像块爆炭,抬脚就要冲上去骂人。
但还未走几步,就感到小姐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对视时含泪给了个眼色,阖眸摇了摇头。
裴言昭将这些尽收眼底,对林知雀的做法非常满意,展颜笑着从她身边经过,声音却尽是冰冷压迫:
“侯府从不养话多的人。”
他低下头,俯身贴在她耳畔,不容抗拒道:
“记住,你什么都未曾看到。”
他咬字重了许多,警告之意极为明显,说完后没多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林知雀瑟缩一下,攥紧了手指,咬紧牙根不出声,睫毛颤动地看着他走远。
她拉着桂枝,一同朝着屋子走去,殷惠儿却在半道拦着,妩媚地倚靠栏杆,笑容尽是骄傲自得:
“瞧见侯爷身上的荷包了吗?猜猜是谁做的?”
林知雀猝然抬眸,死死盯着她娇媚的脸庞。
这话的意思,侯爷带着她做的贴身之物,其中暧昧不言而喻。
身为未婚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发生,耻辱一目了然。
“呸!偷鸡摸狗的下贱坯子!我看你是抱着木炭吃个饱——嘴黑心也黑!小姐快躲开,仔细脏了衣裳!”
桂枝气红了眼,三两步冲过去啐了一口。
殷惠儿恼恨地瞪着她,偏生说不出话,只能用帕子捂着嘴轻咳,冷哼一声走了。
桂枝扶着林知雀进屋,关死了门窗,赶忙担忧又心疼地倒上茶水,关切道:
“小姐,她就是个泥点子,别往心里去!”
林知雀极轻地“嗯”一声,鼻尖和眼眶酸涩泛红,却没有眼泪,抱膝蜷缩在美人榻上。
她并不想哭,也没有想象中的伤心,甚至这种难过,还没有方才在竹风院的深刻。
只是心底有些空落落的,迷茫与惊讶不断冲击。
兴许裴言渊莫名不让她来,是为了自己难过,而现在,是为了侯爷难过。
后者多少有点不值得。
“不就是个荷包嘛?小姐也做个给侯爷,他就不惦记那贱人了!”
“但是,我从未想过争这种东西。”
林知雀知道桂枝说得对,可还是提不起精神,红着眼圈摇头。
她的爹娘多年来恩爱如初,所以她以为,所有夫妻都应是相爱相知、情投意合。
再不济,也应当相敬如宾。
虽然她盼着履行婚约,亦努力让侯爷看到自己,但无论是尊重还是情意,似乎都不应该是争来的。
“这怎么能叫争呢?小姐是侯爷的未婚妻,这些东西本就该小姐来做,只不过咱们一时疏忽,让那贱人鸠占鹊巢罢了。”
桂枝蹲在她身边,用掌心温度暖着她,温柔道:
“咱们就试试,实在不行就算了,好不?”
林知雀还是有些犹豫,不过看她这么认真,也打起精神扯了扯嘴角,轻轻点头。
“一言为定!只是不知侯爷喜欢什么花色纹样,还要找人打听打听。”
桂枝干劲十足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打转,若有所思道:
“小姐不方便出面,不如您把能打探的人写下来,奴婢去问问?”
林知雀应了一声,稍稍歇息会儿,平复了心绪后,才起身提笔坐在桌前。
她在侯府认识的人不多,与侯爷有交集的就更少了,掰着手指都能数完。
笔尖迟钝地游走,她写下寥寥几个名字,便再也想不出来了。
她托着下颌,愁苦地绞尽脑汁,忽而浮现竹风院那道淡漠的身影。
裴言渊是侯爷的弟弟,兄弟一家,血脉相连,总能有所了解吧?
若是别人都问不到,他或许也是个备选。
林知雀把裴言渊的名字添上去,可一想到今日竹风院的事儿,那家伙冷冰冰的模样,又把他的名字气鼓鼓地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