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学究对她严格要求,是受了爹爹的嘱托,希望她多沾染书卷气,多学些规矩,说到底是拳拳爱心。
如今,裴言渊与她非亲非故,这么认真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目的是让心上人喜欢自己,从而履行婚约,早日完婚。
裴言渊是按照这个教导她的,总不能比她还急,生怕她做的不好,嫁不出去吧?
林知雀困惑地望着他,明亮杏眸转悠一圈,眸光划过他冷厉的面容与淡漠容色,愈发觉得难以理解。
......很难把冷冰冰的家伙,与殷切期盼她出嫁的红娘联想到一起。
“那个.......万一学得不好,能不能不罚我?”
她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想到这事儿就头疼,苦着脸小声请求,不禁在心里犯嘀咕。
原本找他是为了讨教,以便更好地应付侯爷。
未曾想,不仅没学到什么,还多了一位一丝不苟的学究。
她平日里够难混了,现在简直是雪上加霜,得不偿失!
“不愿受罚,我不会继续教你。”
裴言渊淡淡转回身形,轻描淡写地回绝,没有一丝心软和犹豫,分明近在咫尺,姿态却如高山冰雪般不可动摇。
他漫不经心地抚平衣袖褶皱,脊梁挺得竹节般笔直,好似不再看她,只有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暗中不愿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哦......好吧。”
林知雀失落地垂下脑袋,皱着小脸唉声叹气,樱唇咬得通红,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别的办法。
她早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对付,多说无用,下定决心般咬牙闭眼,瑟缩道:
“你......你想怎么罚?我、我准备一下,实在不行就算了!”
“......你就不能不被罚吗?”
裴言渊拧起剑眉,话头在喉间一顿,不知说她什么才好,终究是无语凝噎地扶额。
之所以说有惩罚,是为了让她好好学,用心学,把精髓谨记在心,日后学以致用。
她倒好,这才刚学会,还未在他身上实践过,就先想着放弃,只惦记所受的惩罚。
思及此,他眸光愈发幽深冷淡,压下藏在眼底的不悦与烦闷,抿着薄唇不语。
这姑娘向他请教时,满面羞怯,满目期待,连呼吸都急促温热,清甜馨香随之弥散。
他那时玩笑地想,若是真的答应教导,她定是热情高涨,学得又快又好,一点即透,举一反三。
没想到,竟是木头般直愣愣的,不仅不懂察言观色,还步步退缩。
早知如此,他才不会可笑地浪费心神。
“我我......我尽力!”
林知雀惭愧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裴言渊的目光,说话磕磕巴巴,没有半点底气。
虽说是尽力,但她有心无力。
根本不知这家伙会怎么考她,又到底教了什么,故而只能问唯一需要承受的后果——如何惩罚。
马车颠簸前行,林知雀再没心思打盹犯困,慌乱不安地搓着衣角,上好的烟粉绸缎揉得皱巴巴的,纯澈眉眼笼上阴云,鸦羽般的睫毛随之颤抖。
裴言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忽而勾起唇角,沉静道:
“放心,只要你用心了,我会罚得轻一些。”
“好......啊?”
闻言,林知雀下意识接话,并未过脑子,乍一听还觉得这家伙挺宽容。
直到仔细回味,才发觉不对劲,什么叫做“轻一些”?
他到底想罚她作甚,才需要“轻一些”?
她的思路不可抑制地发散,睁大杏眸看着裴言渊,整个人往马车的角落里缩成一团,尽量与他拉开距离,双臂环在身前。
事到如今,她怎么愈发感觉,这是上了贼船呢?
他教得那般含糊不清,连一句明朗的话都不肯说,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样,她肯定学不好,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惩罚她了.......
想到这些,林知雀心下一惊,手脚都微微发凉,赶忙打住乱七八糟的念头,默默安慰自己良久才好受些。
不过,她往角落缩得更厉害了,隐约听到木板脆弱的“咯吱”声,娇小身躯恨不得把马车顶穿。
......她宁可下车爬回去,也不想和这个外面冷淡、内心孟浪,还全是算计的登徒子共处一车!
幸好马车不久便停下,藏在离侯府不远的小巷子里。
林知雀忙不迭跳下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
侧门看守不严,恰好厨房大娘采买回来,热络地与她打招呼,只当她贪玩溜出去,在守卫面前编了理由就带她进去了。
林知雀感激地谢别大娘,漫无目的地在侯府闲逛,一手轻抚新换上的衣裙,一手生怕弄脏地提起。
她还想着“教导”的事儿,但除了那家伙的威胁之外,她眼下更担心能否对侯爷有用。
毕竟姑妈的进京迫在眉睫,她希望亲人早日陪在身边,这点困难对于侯爷来说,只需要一句话。
若能与侯爷履行婚约,她便是找到可以终生依靠的大树,姑妈和爹娘都会倍感欣慰。
所谓学以致用,无论学得如何,都要用过才知道。
林知雀长叹一声,烦恼地托着小脸蛋,细弯眉蹙在一起,郁闷忐忑地朝着侯爷的书房走去。
这地儿她来了好几回,大致记得方向,路上有拿不准的,稍微问几句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