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位暴躁的德长老说——涂的血越多,越虔诚,“祖灵”就越愉悦。
程尘忍不住有点方,这山阴越的老祖宗总不会是吸血鬼投胎的吧?
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凝视那吸入血色的巴掌大的柱体,越看越离奇,越看越吃惊,下巴都快吓掉了——这要不是个几千年前出品的远古老古董,单单只把这纹路拓印下来,拿给工科或是IT男们看,个个都会斩钉截铁地表示,特莫拿张超大集成电路的变异残图来耍人好玩么?
而规整的图纹边上,环绕刻写的某种规律文字,哪怕并不能认出半个。前IT男仍然直觉地不明觉厉,辨别出这似乎是某种极其先进的交互“语言”,或者说“程序”。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攀登,大约是地球90年代中期的水平,距离程尘前世的年代虽然时间线不远,只差了几十年,但计算机技术日新月异,代差其实已经相当大。
在地球上,主流计算机语言已更新换代数次,种种变异发展形形色色。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计算机语言就是用数学语言和语法规划,让人类的语言指令化作至简的0和1,来让机器执行命令。
而这远古的图腾上,重复的字符串,美妙而对称的数学特性,精确的分叉指令和循环变量……
假设完全摒弃周围的神秘因素,什么远古图腾、山洞古宗地、祖灵等等,完全用“科学”的眼光来看,吸收血液,分析,辨别——这特莫不是DNA识别吗?
那这远古流传下来的图腾,越氏的祖灵,祭祀,饕餮……都是些什么玩意?!这么几根对越氏极为重要的东西矗在黑暗的洞穴里,估计也只有长老级别以上的老人们能触碰,族中孩子们毕恭毕敬地辨血时,也不见得能像他这么毫不恭敬地细细摸来摸去。
很有可能并没有越氏中人发现过,他家祖传的图腾这个奇特的性状。
程尘脑海一片混乱,三观又又又碎了一地。
没等他理清思绪,洞外突如其来地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还是祭祀开始了?!
顾不得捡起自己碎成渣渣,乱成一团麻的世界观,程尘忙奔了出去,穿过幽暗的洞厅和走廊,在值卫武从讶异的目光下,冲出了阴森的山洞。
洞外的青石台上,参与的越氏族人已着祭服,整整齐齐地围成三层大圈,正中的饕餮石刻图上,跪坐着一个少年,瘦弱而瑟缩,正是越泉。
青灰色的阴雾笼罩在他身周,他颤抖着,忽地又惨声长叫。
牧长老站在他几步远处,正拖着长音,神色不动地念着祭文。越峻三兄弟和另外两位族老站在稍后些的地方,神色凝重,越岩的脸苍白得简直像个死尸。
“……伏维尚飨。”牧长老已经念到了结尾,周围灵光廖廖几点,转瞬即逝,他皱着眉,显然不甚满意。
程尘出来时,正看到这一幕,他厌恶地转过头,在人群中搜寻大狼的踪迹,程朗不在这里,他未被允许参与越氏族祭,只能在外围远处旁观。
程尘有些失落,眼角似乎扫到什么在动?转眼却看到山体后侧的隐秘角落里,阿郎正冲着自己悄悄挥手。
看到阿郎,程尘舒了口气,轻轻颔首示意。
德长老侧目正瞧见程尘,他勃然大怒,低声喝道:“你怎么敢出来?还不去祖灵前跪伏!”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话音都转了过来。
“德长老,莫急。”牧长老放下祭文,眯起眼睛探究地看向程尘,“你,有什么话说?不敬祖灵,罪在不赦。”
程尘昂首走上前,朗声道:“越宗主,各位族老,我刚才文思突发,写就了一篇嘉文。虽然还没来得及跪伏辨血,但我以为,嘉文敬献祖灵,祭祀饕餮才是当前的要务,我个人的事倒是不急。”
程尘拿着的祭文纸上灵光湛然,显然是等级颇高的灵文,看他手指紧握,也不像是愿意先让人一睹的样子。
想起这“鬼种”少年,小小年纪已是镇国,牧长老倒也不为己甚,都是越氏血脉,难不成还能翻出天去?
他亲自再三斟酌写出的祭文,现在看来还不够好,就只怕饕餮不满,越氏的血脉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折腾了。
倒是能让这鬼种试试。
计较已定,牧长老微微一笑,道:“好,我等且聆听你的佳作。”他略一停顿,又低声道:“若是饕餮不满,祖灵发怒,不只你性命难保,整个越氏都有倾覆之虞,你可知晓?”
程尘露出八颗小白牙:“我知道。”
“好!你且诵读!”牧长老拉住面色不善的另两位族老,退到一旁。
越峻神情复杂地看着小小少年,手握灵书昂然自若地迈向祭台,再看看瘫在台下缩成一团的越泉,幽幽轻叹一声。
程尘在低台上站定,看着面目可憎的族老们、外强中干的主脉诸人、僵若傀儡的越氏族人们,以及台下只比死人多口气的“祭品”,他嘴角划过一个微讽的角度,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大声诵读:
【陈塘关总兵李靖,其妻殷氏,孕三年六个月,产下一个肉球……】
哪吒传奇本来就生动曲折,程尘又将自己满腔热血激情尽情融入,更加引人入胜,让听者仿佛身临其境,置身那神奇而激情的故事之中。不要说普通的族人,连族老都凝神侧耳倾听。
随着跌宕起伏的剧情,周围集聚的阴灵犹如滚水沸腾,激烈震荡起来。几条恶龙在漫天灵光飞舞之中,突然从灵书中跃出,张牙舞爪,引得阴灵如涛!
没等越氏众人失色惊呼,一道金光闪过,【头戴乾坤圈,臂绕混天绫,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的少年英雄已跃出纸面,尖枪之下,恶龙无声惨嚎,被抽筋拔骨,变作一堆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