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孟嬷嬷收了脸上的神色,而后将姑娘半扶半抱的放到了床榻上,顺手放下了床幔。
来喜慢二人几步,等他上前来的时候,便只看到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幔。
他都还没见到姑娘。
来喜伸手想要拨开床幔。却被孟嬷嬷拍开。
“做什么?快出去,姑娘的里间你进来做什么?”
来喜揉了揉被拍的手,有些委屈,
“嬷嬷,我想看看姑娘啊。”
“有什么好看的?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出去,害大家白白担心了几个时辰。”
孟嬷嬷突然的严厉让来喜有些杵,但同时,也确保了姑娘是真的没事,不然孟嬷嬷哪里是这么严肃的?
还不得继续哭红了脸?
来喜彻底放了心,
“嬷嬷你不要生气,不管怎样,姑娘也不想啊,她只是迷路了。”
孟嬷嬷沉默了好半天,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而后她叹了一口气。
“嬷嬷知道。你去大厨房提点热水来,姑娘在外面疯玩了一下午,得先沐浴了再睡。”
“嗯,好。”来喜说着就转身。却又被嬷嬷叫住,“来喜,若是碰到当值的,你就说姑娘半夜做了噩梦,发了汗,想要沐浴。”
来喜愣了一瞬,随即点头,“我知道。”
这样说,别人才不会说闲话。来喜好歹是得力小厮,这些还是懂的。
孟嬷嬷站在里间,看着他们二人出了屋子,而后转身,看向床榻的方向。
抹了抹眼角的泪。
没事,人回来了就好。
孟嬷嬷刚刚之所以这么瞒着来喜,并不是不信任他的为人。而是不信任他的演技。
来喜还小,不懂得隐藏情绪,凡事都表现在脸上。这要是之后不得不与别人因为这是对质争执,保不齐露馅。
所以一开始还不如连他也一并瞒着。
毕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宝来和来喜一起,提了好些热水来。
动静很小,万幸一路上也没遇到人。不过保不齐有人,来喜从小在锦府里长大,又在侯府几年,隔墙有耳,隔地有人,这些事多少还是懂点。
为了装样子,来喜偶尔有故意聊天,大意与嬷嬷交代的一样,是姑娘做了噩梦。
等把水送到主屋,就没他俩什么事儿了。
他们的房间在前院下人房,不在这个院儿里。从院儿里出来,宝来打算再去山上一趟。
那两个人死了,冬日豺狼很少出没,所以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
他必须去山上,眼看着要天亮了,毁尸灭迹来不及,但要去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得把她和自己摘除出来。
但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脚步,微微皱了眉。
“你跟着,我做什么?”
背后的来喜也停了下来,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声音有些小,
“宝来,你是在哪里找到姑娘的?”
“山上。”
“我知道是山上,具体是哪个位置?”
“……”
宝来不说,来喜也没在问。他其实就是为了找个话头。然后就来了一句,“你好厉害。”
宝来看了他一眼。
来喜自顾自的继续说:
“你怎么知道姑娘在山上,可我却不知道。这次多亏了你,要是,要是没有你的话,姑娘要怎么办?她那么怕黑的。要是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山里那可怎么办。”
他年龄是最小的,有时候就是单纯的害怕。“我决定了,我以后要跟着你好好学本事。这样的话要是以后哪天你走了,我也可以像你一样,保护姑娘。”
“我,不会走。”
“什么?”来喜看他,有些迟疑,“你不会走……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
“以后想起来也不走的意思?”
“嗯。”
“那真是,太好了!”来喜刚刚还有些哽咽,这会儿就笑了,“我跟你说,你这个决定真的不吃亏。咱们以后就都跟着姑娘。放心,姑娘不会一直在这里的,以后肯定是要回到侯府去的。我与你说,你也别像之前那样不盼着好,我家姑娘不会被休。毕竟是侯府的少夫人啊,未来的侯夫人,当然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
来喜还想继续吹嘘炫耀一番来着,却被宝来打断,
“……等等。”
宝来示意他不要说话,看旁边那条路。
来喜见状,忙捂了嘴巴,糟糕,不会有人在吧?刚刚他说的话,莫慌,刚刚说的很小声,不会被听到的。
来喜捂着嘴巴看过去,张望了一会儿,没看见什么人,正要问宝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垂花门那边出现了个人影。
那么远,显然不会听见他们的谈话。
来喜再次感叹宝来的耳力,仔细打量。
是二公子沈焕。
这会儿的二公子就像变了一个人。
没了之前的风度翩翩,颓废得甚至有些狼狈。
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失魂落魄的,走路还一瘸一拐,似乎有点像跪久了,腿脚有些不便,又像是山路走多了的样子。
*
干净的水漫过白嫩的肌肤,瑟瑟微微颤了颤。她的身上有些地方的皮肤是淤青的,被温水浸着,有些异样。
孟嬷嬷给她搽洗的动作轻了再轻。
刚刚对着来喜表现的怒意完全没了,如今,甚至眼角是带着泪的。
饶是再见过大风大浪,如今看见自家姑娘一身伤的回来,她也受到了冲击。
光看这些伤痕,就知道当时的凶险,她家姑娘,从小到大,虽然没了娘亲,但什么苦也没吃过,如今,却遭遇了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