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姨给出的情报里,北清国魔马骑兵营中的巫师,平均一次能够召唤出三个小时的魔马。
按照北清勇猛但不鲁莽的作战风格来看,除非有特殊指令,否则魔马的时限一到,他们便会停止作战,原地休整待命。
在棱丹总指挥处时,郁思燕便曾告诉她,三个小时,最多从曼州打到启新。
宓茶看着未被战火烧及的启新,松了口气。
不愧是禹国数十年的荣誉将军、一流军事院校的校长,郁姨的计算没有出半点差错。
她抽了抽鼻子,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土灰和墨水,接着进入了镇里。
樊景耀一早火烧火燎地在哨塔上望,甫一看见宓茶的身影,他立刻打开防护罩,从二十米高的塔楼上跃下。
“小姐——!”不用看面容和发色,只是宓茶的一个身影,他便能将她认出。
一米八的汉子在宓茶面前红了眼圈,几近哽咽,“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您。”
宓茶摇头,“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不关你的错,是我命令你离开的。”
她收了摩托车,拉起樊景耀,和他往镇里走,略过了那些嘘寒问暖,直接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怎么样?”
樊景耀揩去了眼角的酸涩,向宓茶汇报道,“我本做好了迎敌的准备,没想到北清在启新镇前突然撤退了,驻扎在了前方的宁川。”
也就是说,她提前转移到启新的那一半兵力和几位高级牧师都平安无事。
宓茶如释重负,狠狠松了口气。
“从曼州来的士兵情况如何?”
“损失了一半。”
宓茶沉闷地点头。这个伤亡是在预料之中的,并不算高。
可她想起那个为自己挡马后滚下坡去的小剑士,喉间不免一涩。
即便伤亡数只是1,也代表着这个世界上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对将领来说,小小的伤亡不足挂齿,甚至该为这次行动的成功而感到高兴。
可当那个1是她自己的亲友时,便再不能这般理所当然了。
宓茶没问北清的情况,想也知道这次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什么伤亡。
进了镇,宓茶道,“带我去见伤员。”
“您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去休息吧。”樊景耀劝道,“先转移过来的高级牧师们已经去了,足够治好那些伤员。”
“不知道北清下一次进攻是什么时候,牧师们的能力要尽可能地保留。”宓茶兀自往有死亡气息的地方走去,“我效率高,早点治完,大家可以早点休息。”
樊景耀劝不住她,眼睁睁看着宓茶迈入了临时组建的战地牧师院。
他站在她的身后,在宓茶拉下帽子,露出那头半黑发灰的短发时,猛地一怔。
“小姐!”他喃喃道,“您的头发……”
宓茶转头,冲他一笑,“这样就不显眼了吧?”
她匆匆往牧师院内走去,还未见到患者,身周便荡开了银光。
[治愈领域][恢复领域]齐开,笼罩了所有病痛。
樊景耀喉结一滚,看着那道背影,他恍惚看见了十七岁时因为零花钱不够而苦恼的宓茶。
她在课间偷偷跑到无人的角落,踮着脚尖仰头唤他,“樊景耀哥哥,你在吗,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我保证下个月就还你!”
那稚嫩的身影在樊景耀的视野里越来越淡,约莫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消失不见。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抓住那点残影,可最终只是徒劳而已。
……
将伤员治愈完毕,宓茶去了启新镇的临时指挥部细看这次曼州一战的情况。
她冲过了澡,头发上的墨水被洗得七七八八,但背上多出了一道斜跨背部的红疤。
宓茶反手摸了摸。
长剑落下的那一刻,她头一回感受到了死亡的温度,冷得连她直打哆嗦。所幸那一剑没有直接斩断脊椎骨,否则恐怕她真的爬不起来了。
从浴室出来,宓茶换了干净的衣服后,着手联络各部。
她将自己这边的情况整理清楚后,首先发密电告知陆鸳,让她好灵活应对,并希望她能为自己提出一些建议。
接着又发电给付芝忆,让她抓紧训练之前所说的战斗小组。
想要将北清的这支前锋锁在尧国境内,做到前后包抄,就必须斩断前锋和后方大军之间的联系。
但蹇冧用兵谨慎,即便北清的兵力倍数于自己,他也没有心浮气躁。
上一次,他在打下青城后要等到驻入一个旅团才继续向前吞食,并且加派人手维持自己和身后北清国大部队的通道,通道之处竟一日十巡,天下少见如此细心缜密的将领。
尧国和百里族没有资本和北清正面阵战,面对这样精心的布防,最佳的方式就是空投轰炸后再空降神兵。
陆战,他们拼不过北清,宓茶需要付芝忆,需要一支尖锐的空军。
这场战役全在付芝忆,付芝忆要能帮她把前后隔开,她就能大获全胜;付芝忆要是让北清的后方部队冲了过来,她和整个尧国便成了刀俎上的鱼肉。
早在六年前,宓茶就经常听慕一颜等人夸赞付芝忆的能力,她偶尔和付芝忆见面,也觉得付芝忆确实沉稳了不少,可付芝忆到底成长到了何种地步,宓茶并不清楚。
她不免担忧,这场豪赌的赌注是否太大了一些?如果战败,百里族将再起不能,又将回到流浪的生涯。
可百里族需要在尧北立足,就必须要有一场胜仗威慑北清南尧。
她们要告诉尧国,百里族不是任由他们拿捏的宗族;
她们要告诉北清,即便是尔等军事强国,百里族一样说打就打,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