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已经等不到了。
国王临走前对郄笪下令,如果这一战不敌尧国,便要取下他的首级。
君王的杀意已经埋下,在禹国到来之前,蹇冧没有击退尧国的力量;等禹国来后,国王也不会把击退尧军的功劳算在他的身上。
在战场上厮杀百年,又是这个年纪,蹇冧早已不惧死亡。
只是如果以罪人的身份进入刑场,他的子女儿孙们会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挨上两句骂也就罢了,他的小女儿是国企的高管,还有一年就能退休养老,两个儿子已经死了,倒不打紧,但孙辈间有的是公务员、有的是技术骨干,有的是有编制的老师。
刑事案底影响三代,以他这样的重罪,儿孙们都会被立刻撤职,他们日后该如何生活呢……
“司令——”
身后传来警卫员的呼喊,他跑上瞭望塔,喘息着喊道,“司令,原来您在这里。该回去吃饭了。”
蹇冧眯了眯眸,将目光从太阳上挪开。他问,“有来电么?”
警卫员愣了下,随后沉默地摇头。
王宫那边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是么……”蹇冧转身,眺望西方赫啻所在的战场。
那双苍老却不浑浊的眼睛像是两颗琥珀,封印了这片大陆北部的诸多历史,蕴藏了太多如今的人们未曾亲眼见证的画面。
终于,是时候让天地将他封存了。
这天之后,蹇冧开始亲自作战。
他将部分指挥权交给了参谋,自己同普通士兵一样,冲在了战场最前线。
“你说什么?”接到消息的柳凌荫惊愕万分,“蹇冧上战场了?”
“是的,他实在强大……武器拦不住他,军中也没人能和他匹敌……”
“不过是个侗省而已,能让蹇冧急成这样?”付芝忆同样诧异不已。
那可是一百二十多岁的老将军,什么风雨没见过,怎么会如此冲动。
仗才打了几个月,这就坐不住了么?
“这样下去不行。”柳凌荫声音沉了下来,“蹇冧以死相拼,一个人便是一支军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解决掉他。”
她目光微转,思索间流露两道精光。
手腕一翻,柳凌荫掌中出现了三支蓝色的药剂。
“你想亲自和他对上?”付芝忆吃惊道,“就这半成品,能行么?”
“还有你和童泠泠。”
柳凌荫取出两支塞进付芝忆、童泠泠怀里,“蹇冧再这么冲下去,我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到时候别说侗省,连之前拿下的两个省都要被他单枪匹马地夺回去。”
付芝忆接过药剂,扫了眼面前两人,“就凭我们?”
蹇冧身为一级上阶的狂战士,开启狂化后完全能达到王级的水平,更别提他枪法纯熟、经验丰富,单格斗技巧就碾压她们一筹。
眼下她们一个一级下阶的风系轻剑士,一个二级上阶的火系重剑士,一个二级中阶的火系狂战士,怎么看都少了点滋味。
“怎么,”柳凌荫挎腰睨她,“你还想来个王级助助阵?”
付芝忆揪了揪两侧的碎发,“飞机、魔炮、坦克……这些杀伤力强的武器对单体造成不了多大伤害,要想战胜蹇冧,我们几乎没有外力可依,只能纯粹依靠自身力量。你有详细的计划了么?”
柳凌荫戴上了黑色的特战手套,转身看向墙壁上的电子地图,那一条条线路、山川清晰可依。
二十年前,尧北连一份详细的电子地图都没有,全靠严煦带着秦臻、慕一颜一步一步勘测、一笔一笔描画;而今,他们已能掌握北清的各处地貌。
透过这小小的地图,柳凌荫眼中浮现出了整个东南的战况。
半晌,她轻且坚定道,“我准备,撤出侗省。”
这话惊人,连童泠泠都为之一怔。
换作其他人听见,恐怕要指着柳凌荫骂“你疯了?”,但这两人知道柳凌荫不是无的放矢的性格,遂进一步询问:“什么意思?”
柳凌荫抬手,指向已被尧军占领的两省五市。
“这条线是我们和蹇冧所部的分割线,线的北南囤积着双方的军队,北清两万,我军三万。”
“这三万不动,用来配合我们攻下蹇冧。”
“线西南处的其余军队,我要拨出80%绕过侗省,从东侧内陆猛攻北清对我的中部防线。”
说到这里,付芝忆了然。
“你要集火攻打北清薄弱处,营造我军进攻北清首都的错觉,让北清把蹇冧调离侗省?”
她点了点头,觉得可取,但很快又摇头,“蹇冧不会上当的,我是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但一个大将抛下了一切体面,跟个炮灰似地冲在前面,其中的决心不可小觑。蹇冧对侗省、对我们势在必得,就算是赫啻给他下令,他也未必会遵循。”
“没错,蹇冧绝不会离开侗省。”柳凌荫侧身,看向付芝忆,“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怎么说?”
“蹇冧上场后,北清东南的控制权落在了他的参谋身上。蹇冧敢抗命,其他人可没有这个胆子,尤其是他的参谋,战战兢兢、胆小甚微。”
童泠泠瞌眸,呢喃了一声:“可悲……”
届时,侗省就只剩下了蹇冧一人独守。
“一级狂战士不是神,不可能霸住整个省份。”柳凌荫道,“我们在侗省中部和蹇冧作战时,三万部队分作两股,从东西两侧包抄,将侗省吞下。”
“接下来——”她拿起手中的药剂,“顺利的话,用它收尾;不顺利的话,就和蹇冧打游击,耗掉他的狂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