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慕一颜只会对着宓茶小声地说一说,她是不会对着秦臻抱怨的。
整个尧国,对姬凌玉的离去感到悲痛的,除了宓茶就是秦臻,偏偏秦臻的身份立场比宓茶更加无法表露感情。
不止是身份立场,秦臻自身的性格也不允许她为国敌哀伤。
极其偶然的一次,慕一颜整理她和秦臻的旧物,翻到了秦臻的旧手机。她想起里面有不少她们还在禹国时的照片,于是准备将数据导出来进行保存。
点开秦臻相册的时候,右下角的“最近删除”旁显示着“1”,这很奇怪。
除了被她要求以外,秦臻几乎不给任何人拍照,她相册里的图片少得可怜,从来不会定期删除清理,她是把什么东西删除了?
抱着好奇,慕一颜点开了回收站,里面只有一张图片,是秦臻刚刚进入亲卫队时跟姬凌玉的合照。
图片下方显示的删除时间是姬凌玉的头七。
那一刹,慕一颜感到了无比的震撼和心酸,她和秦臻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但姬凌玉死亡至今,她一次都没有发觉秦臻出现了异样。
慕一颜摩挲着手机,心中百感交集,她无法想象那天晚上,秦臻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删掉了这张她和姬凌玉唯一的合照。
她没有去安慰秦臻,只是此后避开了在秦臻面前说禹国的坏话。
点名、统计这些前期流程结束后,主席团便开始动议统计正式辩论的发言名单,所谓的正式辩论发言名单,也可称为主发言名单,想要在本场会议上发言的国家就此开始举牌。
不是所有参加联合国会议的国家都能发表言论的,规则上每国都有权利成为主发言国家,但实际上,许多国家全程不会发表一句观点。
尧国早期参会时便只是一名观众,沉默着来,沉默着走。
今时不同往日,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尧国必然要拿到发言权。
不需要宓茶和郁思燕的示意,在主席团开口,发出“是否有代表有意愿加入正式辩论发言名单”时,慕一颜紧盯着舜国和德西国,东西两大首领甫一举完,她立即举起了手中的国家牌。
好耶!
她抢在了花百音前面!
正欲举牌的花百音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慕一颜眨巴着眼睛回望了过去,秦臻用手肘碰了碰她,让她别这么较劲。
慕一颜不满地鼓了鼓脸颊,秦臻根本不懂,一个刺客,每次都被迫比别人慢一步有多么郁闷——她都郁闷三十年了!
确定正式辩论名额后,名单上的国家会依次进行发言,每国两分钟时间,发言剩余时间超过十秒的国家可以将自己的时间让渡给他人,其余代表国家也可就该发言的内容进行动议。
关于会议上的议题,每年大会上有那么一些内容是经常会出现的,比如人口问题、能源问题、环境问题、战争问题等等,今年尧国期盼解决的是灰色产业问题,更直白说,是黑色产业问题。
尧国和宋国相挨,宋国混乱的体制和对非法产业的放纵严重影响到了尧国。
今年这个问题尤为严重,从能力比赛开始到今天,柳凌荫一直在和宋国交涉这一问题,但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短短两个月,她跟童泠泠已经访宋五次,得到的不是宋国政府的解决方案,而是在途中遭遇了七次黑恶势力的埋伏、袭击。
即便没有哪个黑恶势力能伤到柳凌荫和童泠泠分毫,但一次次的被袭实在令尧国恼火不已。
宋国问题不是一年两年了,再得不到妥善处理,尧国就不得不采取武力措施,舍弃蓝石海岛三分之一的利益,和这位邻居撕破脸皮。
慕一颜在表达完尧国的想法后,还剩下半分钟的时间,她对着主席团致意,“剩余时间让渡给问题。”
所谓的“让渡”有多种形式的让渡,尧国一般是让渡给问题,即让其他有疑问的国家对尧国的发言进行提问。
主席团接到慕一颜的示意,向场下的列国询问,“有无问题?”
没有人举牌,尧国这十几年严打非法产业,因而也不是第一次提这个问题了,和上述那些话题一样,都是老调重弹,能改善的早就改善了,不能改善的还是老样子。
没有人提问,剩下的时间便将让渡给主席团,由主席团选择收回,邀请下一个国家发言。
正当主席团准备开口时,在全场的最前沿、七大常任理事国的席位上,一张国家牌举了起来。
“禹国有问题。”
这声音低缓微哑,举牌的不是花百音,竟是禹国总统亲自举起。
他的开口令会场上的气氛发生了细微的转变,谁都知道禹国总统下令屠杀了尧女王的家族,而尧女王又杀死了他的女儿。
国仇加私仇,两国的关系非常特殊。
姬方缙坐在席位上,他在得到会场的注意后,放下了手中的国家牌,落下了一声微不可察的轻音。
提问是不消耗时间的,因此他不需要着急。
他极其缓慢地开口,道,“禹国想问的是,一国可以擅自给另一国的贸易产业定性、在不经过任何司法程序后就将其称为非法产业,然后跨国执法,当街击杀它国商贩么?”
慕一颜一愣,老人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擦过她,直勾勾盯向宓茶。
郁思燕眸色一戾,肩膀微倾,本能地想要遮挡宓茶。
“尧国代表,”慕一颜没有回答,主席团遂提醒道,“是你的时间了。”
提问虽然不计入时间,但回答计入,慕一颜有三十秒的时间来回答这顶当众扣下来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