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宓茶,你背不动我的。”
她看着瘦,但体脂率极低,身上的肌肉分量并不轻,还比宓茶高出了半个头。几乎不运动的牧师怎么可能背得动她。
“那我给班主任打个电话。”从E栋到医务室少说也有三四百米,宓茶也发现了自己的行为确乎有些自不量力,要是走到一半把沈芙嘉摔了就更糟糕了。
要不是法杖被收,她本该能帮沈芙嘉治疗的。
“算了,”沈芙嘉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班主任也在家里睡觉,打扰她不好,赶过来天也亮了。”
她靠在沙发背上,分明是夏季,可浑身冷得厉害。
身上发冷,但喉管之间的气息灼热无比,进出的空气像是遇到了阻碍,鼻子失去了作用,沈芙嘉不得不微微张着口,用嘴呼吸,如此一来,喉咙便被空气带走了大量水分,又干又疼。
难受,热得发冷,没有一点力气,浑身酸痛。
她多久没有生病了,竟都有些忘记了发烧是什么感觉。
“不用麻烦了,我喝点水,明天就会好的。你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但沈芙嘉还是拒绝了宓茶的提议。
即使在烧得头脑都不清醒的状态下,她还是保持着体贴的礼貌,这体贴并非刻意,也并非出自本能,而是多年的习惯。
深夜跑去医务室太过麻烦,还得叫醒宿管帮忙开寝室楼的门。
她们只是舍友,沈芙嘉自问没有让宓茶深夜为自己奔波的情分。
沈芙嘉能在每所学校里都能拥有不错的人缘,这源于她能清醒地把握和每个同学相处的尺度。
而现在,她和宓茶还不到这个度。
宓茶说送她去医务室不过是碍于眼下的局势,不好意思袖手旁观,等她拒绝两次、递个下坡的台阶之后,宓茶就会立马顺势后退。
她本也不打算依靠别人,只想先把宓茶打发走,喝口水安静地歇息一会儿。
宓茶果然没有再说话。
她应当是在假装犹豫,沈芙嘉想。
话说到这个份上,等宓茶犹豫完,便假意客气地说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
然而下一瞬,头上一凉。
宓茶倾身,伸手摸了摸沈芙嘉的额头。
沈芙嘉偏了偏头,这靠近出乎她的所料。
不知是不是她如今的体温过高,在宓茶摸上来的时候,沈芙嘉只觉额头上覆了一朵微凉的云,柔软得没有骨头。
这种绵软细腻的触感是她们攻学生再怎么保养都不能有的。
她们握的是可以杀人的武器,身处刀光剑影之中,必须皮糙肉厚;而宓茶所学皆是救人,她天生被温柔的圣光笼罩。
沈芙嘉的呼吸很重,肉眼可见的胸脯起伏。
今天操场上的温度高达四十,而训练室、图书馆、寝室一直开着空调。
如此剧烈的温差,让沈芙嘉早上的感冒进一步恶化。
她高估自己的身体了。
“不行,太烫了。”宓茶收回手,“我要带你去医务室。”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沈芙嘉的一条胳膊,麻利地把头从她腋下钻了过去。
“会长,医务室很近的,你多靠着我一点。”她说。
沈芙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撑了起来,她烧得脑子糊里糊涂的,走出了两三步才发现宓茶真的要带她去医务室。
“宓茶,”她回神后开口,“真的不用,你回去睡吧。”
怎么回事……这举动和她预计的完全不同。
“我回去睡了,会长你怎么办。要是拖到明天早上,说不定病情会加重的,我不能让你连药都不吃地就这么在外面躺着。”
她架着沈芙嘉就往外走,不给沈芙嘉反驳的机会。
宓茶向来是软绵绵的性格,说话连声音都硬不起来,这是难得的固执。
门被打开,沈芙嘉闭了闭眼,末了忽地叹息,“宓茶……你平时呆呆的,专业课还是学得不错。”
宓茶不解其意,她茫然地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沈芙嘉。
沈芙嘉在笑。
她笑得双眼弯亮,有别于之前的疏远清雅,这笑容极其真切,就是同付芝忆这些好友相处时,这种笑也鲜少出现。
若不是知道她病了,宓茶还以为这笑是被酒给酿出来的——
美得醉人,也醉己。
高烧并发的潮红脸色,在此时看来好似酒醉的酡红。
沈芙嘉也分不清病和醉的区别,她只是一味地想笑,笑着又有点想哭。
眼睛愈酸,她的嘴角愈往上扬——
原来除了妈妈,这世上竟还有人能大半夜地爬起来,心甘情愿地带着她去看病。
怎么回事……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交际常识。
沈芙嘉刚笑了没多久就溢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她蹙起了眉,闭着眼睛难耐喘息。
宓茶把她送到电梯口,她让沈芙嘉靠着墙,嘱咐道,“我回去拿个毯子,你等一下我。”
沈芙嘉难受得厉害,没力气再客气,也不想再客气。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宓茶的速度很快,电梯刚来她就回来了,一手揪着被子往沈芙嘉的肩上搭,顺势搂着她进了电梯。
“嘶……”迈了一步,沈芙嘉便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宓茶马上问她。
她蹙了蹙眉,靠紧了宓茶,挨着她的脖子,将自己额上的细汗擦到了宓茶脖颈上。
沈芙嘉低吟了一声,“我疼……”
刚过完闲散的暑假就去操场跑了几十圈,身上的肌肉能不酸痛么。
但沈芙嘉今晚回来的时候没有喊疼,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没有喊疼,出寝室门之前皆没有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