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润青不开口了,沉闷的侧过身,背对玹婴。
玹婴虽然一头雾水,但布置咒阵和施展术法已经耗尽了她为数不多的体力,这会窝在暖融融的被子里,很快就犯困了,也没什么心思再折腾郁润青,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早,风雪终于停了,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空桑城格外静谧。
玹婴半梦半醒的,手向旁边一摸索,竟然是一把冰凉,她猛地睁开眼,蓦地坐起身,目光在殿中巡视了一圈,见郁润青坐在屏榻上摸索着煮茶,稍稍舒了一口气,随即跳下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跑到屏塌上,紧紧挨着郁润青。
如此黏人的劲头,真和当初在小拂岭时一模一样。
郁润青不理她,自顾自倒了一盏热茶,可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她捧过去了。
“我正好口渴,多谢你呀。”玹婴笑嘻嘻的撩拨着郁润青,同时一瞬不瞬的观察着郁润青的反应。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想从郁润青身上看到什么样的反应,可她总是乐此不疲。
而郁润青一贯是沉默的,全然不在意的。
今日却不知怎么,一反常态的急躁起来:“谁说是给你的了,你想喝就不能自己去拿一个杯子,做什么非要用我烫过的。”
玹婴眸子微睁,终于意识到不对,她扣住郁润青的手腕,只是短短一瞬,那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泛着红晕的脸颊立时一片雪白。
玹婴松开手,深吸了口气,竭力克制着怒火,几乎一字一句道:“她去哪了。”
替身很明显一怔,又抿着嘴不吭气了。
替身是代人受过的替身,按说即便受尽酷刑,也不该有丝毫怨怼,可事急从权,郁润青出于无奈,不得不以血画符,还让出了自己的肉身,而以血绘制的替身符与施咒者的肉身合二为一,替身便有了自己的主张。
玹婴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咬紧牙根,扯住“郁润青”的头发,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叫你灰飞烟灭。”
替身微微蹙眉,果然还是不想就此消亡,于是迟疑片刻道:“我也不清楚她去哪了,她占了那只狸猫的身体。”
玹婴并不是信守承诺的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即刻在虚空中画符,意图将替身打散。
替身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也有些气急败坏:“你说话不算话!”
玹婴冷道:“我几时答应要饶过你。”
替身嘴角微动,用玹婴很熟悉的神情和语气说:“可你分明答应过,不会趁着我睡着偷跑掉,你分明说过,你舍不得我。”
玹婴手上动作一滞,虚无的符立即散了。
第67章 无上法(一)
水寿庄虽是个人口稀少十分贫瘠的小农庄,但这一带山里生长着非常多的漆树,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既然有漆树,那么漆匠便应运而生了。
每年夏秋之间,漆匠上山采得生漆,待到冬日,制成漆器,庄子里就会选出十来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由他们将漆器护送到德阳城里,卖给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
空桑山落雪了,山脚却还是大晴天。
一早,年长的漆匠就将那些个价值不菲的漆器装上了马车,确认妥当后,转头对一众青年道:“趁着没下雪,抓点紧,别在路上耽搁,卖完了赶紧回来,这可是咱们水寿庄一年到头的收成,都眼巴巴指着过年呢,出点什么事你们担待不起。”
一众青年响亮的答应了,各个中气十足。
漆匠看着他们,大抵思及自己年轻的时候,不由的笑逐颜开,又自掏腰包给了他们一人一点钱,叫他们到了德阳城里好打打牙祭。
没人察觉那只路过的小狸猫在听到德阳城后毫不犹豫的跳到了马车顶。
平常看小猫小狗一溜烟能跑出去老远,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似的,可真当一回小猫小狗,才算明白其中的不容易。
郁润青实在累惨了,一步也不想走了,爬上马车倒头就睡,真正睡了一个昏天黑地。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传来嘈杂的叫卖声,睁眼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城里,夕阳西下时的德阳城,到处人声鼎沸,是一副热闹非凡的光景。
车轮滚滚,仍在前行。郁润青没急着从车顶跳下来,她想着,德阳城道路四通八达,每日有无数走镖跑货的车马在城里歇脚,水寿庄的漆器一时卖不完,定会在客栈之类的地方停留一晚,等到那时候她再换车搭乘,如此反复,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铜雀台。
拿定主意后,郁润青的视线便牢牢黏在了路边的包子铺上,那热气腾腾的一笼小包子,简直胜似她这辈子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
郁润青真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饿是什么时候,她晕晕乎乎的,心里想的全是包子,丝毫没注意到沿街的酒馆二楼有人盯上了她。
“娘,你快看,那马车上有只小猫,挺胸抬头的多威风啊。”
“你这小丫头,家里都养了多少猫了。”
“我就要我就要嘛——”
衣着华贵的富商夫人是老来得女,四十来岁才有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对女儿从来是无有不应的,见她哭闹不休,忙吩咐家丁去将那小狸猫弄来。
家丁也很会办事,先不动声色的靠近了马车,询问守在马车旁的青年:“这上头的猫可是你们养的?”
一众青年面露不解:“猫?什么猫?”
家丁心中了然,冷不丁往马车上一窜,大手那么一掐,十分利索的将主家吩咐的差事办妥了。
不过倒是将那一众青年吓了一跳,以为家丁要抢夺漆器,差点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