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这一定是因为此刻我没有给她正向的反馈。
可我实在是笑不出来。
我终于无法忍耐,诘问她:“你为什么对这么我好?难道你喜欢我吗?”
陆轻舟稍一犹豫,微微的点一点头。
我更加的怒火中烧,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化作焦土,勉强收敛想要咬她一口的尖牙和那些恶劣刺耳的言语:“明明前些时日还处处看不惯我,只因为有人同你说,将来你会与我结为道侣,你就自以为喜欢我了吗?究竟是你的喜欢太随意,还是,你一直等着,期待我变成那个本该和你情投意合的郁润青。”
陆轻舟微怔,似乎想要辩白,可眼中却是深深的迷惘。
她什么都不明白!
我很生气,懊恼,当下那一刻简直再也不想看见陆轻舟,于是我说:“你想清楚之前不要再来找我!”
跟我比起来,陆轻舟真的很听话。
那之后的整整一个月里,无论我起的多早,院门外都是空空如也,糕点,蜜饯,茶叶,果子,那些不定时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馈赠自然也随之消失了。
我甚至有些佩服陆轻舟。她这个人明明还在淮山,我也时常能从师兄师姐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和与她相关的一些事,可就算我犯了宗门夜禁,在戒律堂罚跪,扫地,一待就是一整日,也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影。
整整一个月,足足三十天。我真不知道她消失的这么彻底,到底是想清楚了还是没想清楚。
想清楚了总该知会我一声吧?没想清楚总该来问问我吧?
算了,随她的便,我可还没忘记她打我手板时那个冷酷无情的模样。但是很诡异的,我总是在这之后,莫名其妙想起她送我红莲朱砂时看着我笑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将自己裹紧被子里,很不雅观的拱来拱去。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在心里一遍一遍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
翌日,我又触犯了夜禁,被拎到戒律堂罚跪。
戒律堂的师兄看到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问我是不是半夜梦游,所以才总往外边跑。
我知道自己没犯什么大错,只要声称是有梦游症就可以免除责罚。
可我没吭声。
师兄用“这孩子有病吧”的眼神看着我,啧啧摇头,然后望向我身后,不知是对谁说:“你瞧她,都成咱们这的常客了,估计是膝盖上跪出了茧子,已经不觉得疼。”
那人沉默着,没有回应。
我身体一僵,心脏也跟着缩紧,背上忽然生出一种熟悉的灼热。
我知道陆轻舟此刻就站在我身后,注视着我。
她不开口,我不回头,我们两个就这样好了,反正她喜欢的也不是现在的我。
我咬紧了牙,甚至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和陆轻舟说一句话,要让她在几十年后为今日的沉默而感到后悔。
可是……可是……
“对了轻舟。”戒律堂的师兄忽然问:“听说你要去京州城任督长,几时启程?”
京州城?督长?那不是一走就要一两年?
我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外的陆轻舟,希望她能说点什么让我听了心里能舒服一些的话。
可她像是来和我道别:“明日。”
师兄艳羡道:“京州不夜城,那可是富贵无极的好地方,若换做我去,只嫌两年太短不愿意回来呢……”
我慢慢转过头来,大脑空白,不知陆轻舟何时离开,也不知天色何时暗下去。
神台上的香终于燃尽了,一阵风吹散了香灰。
我心里难过的厉害,竟然比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手板还难过。
看着从石阶缝隙里挣扎着开出的一朵小花,随着风孤零零的在月光下摇曳,我忽然就很想见陆轻舟一面。
倘若现在不去见她,再见面大抵就是两年后,或者更久之后。
虽然知道我们两个总有一日会结为道侣,但这中间还相隔着不知多少岁月。
那就,再也见不到今日的陆轻舟了。
我加快脚步,朝着登云峰的方向奔跑,鱼旗腾空而起,鱼眼睛如影随形,我知道我又触犯了宗门夜禁,要不了多久又要被拎回戒律堂。
可我没想到,今晚值夜的夜守会是陆轻舟。
她拦在我身前,笑也不笑,脸上是令我熟悉而又陌生的神情。
“你……”我看着她,怯弱的打算蒙混过关:“你最近好像还挺忙的,都没怎么见着你。”
陆轻舟却不懂我的言下之意,不仅如此,她竟然说:“因为你不想见我。”
真是胡说八道啊你!!
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咽回去,深吸一口气,反问道:“我几时说过不想见你?我不是让你想清楚了再去找我吗?”
陆轻舟站在暗处,像缩到壳子里的蜗牛。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想清楚。”
“……”
她没想清楚,我想清楚了,难怪数十年后的郁润青要我先走到她身边,早早地陪在她身边,难怪我们两个要数十年后才能结为道侣。
二十岁的陆轻舟是笨蛋。
笨蛋犹不自知:“我只是觉得,你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你如今并不喜欢我,我总擅自去找你,只会惹你心烦。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我怕,因为我的自作主张……”
她应当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正如那一日的我。
这都怪数十年后的郁润青拔苗助长,害我们两个都变成了懵懂无知的笨蛋。
该怎么办才好。
我也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