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念着“混账、混账”,急欲站起却又跌落在椅子上。
顾悄忙去替他顺气,丫环也取了速效药来请他服下。
缓了好一阵,顾准才黑着眼摆手,“你……你且去别院休息,我……稍后老夫请大夫替你瞧瞧,你放心,我一定叫那个混账给你个交代!”
黄五闻言,无声一揖以示感激。
随后转过身,消失在一片茫茫白雪中。
只是无人处,他轻轻挑起嘴角。
顾瑜之……抓住你了呢。
晚间,顾瑜之铁青着脸沐浴洁身。
他忍着腰痛背痛某处痛,发誓要将黄五大卸八块。
但他没想到,那厮竟无耻至极,有脸跑去他爹那里恶人先告状!
他才收拾妥当,就受了顾准一巴掌。
顾准用了狠劲,他的口腔里瞬间有了血腥味。
听清楚来龙去脉,顾瑜之捂着脸阴沉沉笑了。
那一刻,顾悄发誓,他仿佛看到万里琼花一瞬间长出爪牙,恨不得要吞血噬肉。
他默默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一些。
顾二的墙角,可不是那么容易听的,至于小黄,他心中默默祝福,你自求多福吧。
被如此误会,顾恪并没有急着澄清。
同屈居人下的羞耻相比,他恃强凌弱、以武压人,似乎更好接受一些。
至于负责?
那就负好了,只要他受得起。
他垂眸,用舌尖抵了腮帮子,抬手摸了一下嘴角。
指尖沾上了血。
一如混乱糜烂的下午。
那人顶着一脸伤,用不死不休的狠劲顶进来。
尔后将指尖血迹送到他跟前,“瑜之,瑜之,这算不算你的处子血?”
那一刻,他后悔自己的心软。
这等色授魂与、命都不要的泼皮无赖,打死也不足为惜。
若说开始顾悄还被二人表演糊弄住,但顾准走后,顾二立马佝偻下脊背,一瘸一拐掀翻桌子,见状顾悄就全明白了。
明白之后他更是恍恍惚惚。
果然艺术源于现实,又超出现实。
那些话本子还真不是瞎掰来!
如顾二这等性格强势要脸、又武艺高强的,不是因为爱,顾悄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被黄五那弱鸡得手!
大约可能也许他二哥现在还处于爱而不自知的状态。
通常这种,多睡几次就开窍了。
顾小弟拍了拍蓑衣上的雪,从窗棂抠出的小洞里收回视线。
撤吧撤吧,是时候打道回府惹。
京都要地,主干道自有府卫扫雪清障。
但雪下的太大太急,西城扫了又积,人力哪里快得过老天?
如顾准所说,马车确实走不了。
即便两家只隔一街,如此大雪,他若是硬走回去,怕是又要伤寒一回。
他这一房的几个长随,已等在他出府必经的路上。
丫环率先红着眼,“爷是不要婢子了吗?是婢子哪里做得不好?”
一整天小丫头都憋着泪,尽职尽责听主家调遣。
见到旧主即便难过得快要死掉,也不曾失态惹乱,这会儿主子要走,她才不管不顾拦人。
知更更是一把跪进没膝的雪中,“爷,小的想继续跟着你!”
“主家一日未辞退,我就还是你的护卫。”苏朗到底成熟些,情绪不似两个小的外发,但也比平日里更加沉默。
顾悄叹了口气,回头同瀚沙大眼瞪小眼。
瀚沙难得无措,“夫人,大人就在外头,要不……要不你亲自问他?”
顾悄:……
好家伙,岳丈家门都不进,可把你能的。
他一屁股坐上一旁的木栏杆,“哎哟,我走不动了。”
众人:……这赖皮耍的,浑然天成。
谢昭已在顾府门前守了些时候。
身后还候着几位同僚。
这几日加班甚多。
他们正衙门里公干,上峰突然停笔,“什么时辰了?”
左副御史小心答道,“禀大人,酉时三刻。”
谢昭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将柳巍一系卷宗按下,“今天先到这,雪大我先去接夫人回家。”
什……什么?这是他的卷王上司能说出的话?
阆华大受震撼。
顶着上峰眼刀,他和同僚们一起提前下了班。
一路跟着谢御史,问就是“顺路、顺路”。
接老婆回家已经足够离奇。
更离奇的是,堂堂谢大人明明到地儿,还不敢催促。
各人无法,只得装作巡视府城扫雪工作,左一趟右一趟偷觑。
如此亲眼见着他们奉若神明的谢大人,独自在风雪里,等了两刻钟不止。
直到忠勇侯府里头钻出了一个小丫头,满脸无奈。
“大人,夫人行至门前,嚷着腿疼走不动了……要您……要您进去看看。”
谢大人似是早有预料,“是不是闹着要带他的陪嫁丫头?”
瀚沙有些不情不愿点头,“不止丫头,还有小厮护卫,爷你明明不喜吵闹,那么多人……”
谢昭冷冷看了瀚沙一眼。
小丫头立马噤声,惊恐地退后一步,“是婢子失言。”
“不是失言,是不小心吐了真话。
在你心里,我重过夫人,所以我与夫人利益冲突时,你自然会偏袒于我。”
他语气并无责怪,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易地而处,近身的人你是会选向着旁人的,还是选向着自己的?”
小丫头被问住了,“大人于夫人,怎么算得旁人?”
“是了,所以反过来,夫人于我也不是旁人。
他的人就是我的人,我又怎么会嫌自己人吵闹。”
谢昭淡淡道,“瀚沙,将你拨在内院,是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