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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408)

作者:斜阳边鹤 阅读记录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亲王葬礼,他同顾影偬一道奉旨守灵,循的还是郡王礼制。

这几乎是在明晃晃地昭示,他顾悄亦是皇室血脉。

既不是神宗一脉,又不是泰王子孙,那是谁的后人,不言而喻。

神宗这出其不意的一手,令顾氏压力山大。

苏侯那朽了多时的门槛,差点被各路心怀叵测的人马踏断。

而小顾对老王爷的一点伤怀,也渐渐被心闷气短替代。

凡遇丧亡,一般即日成殓,三日戴重孝、设灵堂,讣告亲友,守灵七日方可发丧。

白天的灵堂人来人往尚能承受,唯有晚上轮守,如遭大罪。

头几日与顾影偬搭班勉强还能忍受,最后两日同班换了明孝的好大儿宁暄。

一个十来岁上、孱弱苍白的萝卜丁。

阳气那是大大的不足。

顾劳斯跪在棺材板前,尤觉森冷。

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叫他喉头发紧、脊柱发凉。

偏偏初春夜里,寒气森森,妖风还大。

硕大的奠字两旁,七叉烛台的火光明灭不定,越发衬得灵堂繁复的花圈摆设鬼影幢幢。

他心里有鬼,自然更加惧鬼。

瞪着泰王豪华的楠木棺椁,他心中不住忏悔。

泰王殿下,是你自己认错人,可怨不得我骗你……

如此抖抖嗖嗖一惊一乍,惹得宁暄都忍不住蛐蛐,“胆小鬼!”

越是童言童语,越是气得顾劳斯两眼发黑。

惊怒交加半宿,好容易熬过三更的梆子,他心神一松,眼皮才打一会儿架,棺椁里突然传出一阵撕挠声。

顾劳斯一个激灵,醒了。

他咽了口唾沫,凝神细听,那声音先是微微弱,渐渐便大了起来。

像……像极了起尸挠棺的动静……

一瞬间,无数湘西秘事闪现,小顾登时屁滚尿流。

同他一道打瞌睡的宁暄却欢欣鼓舞奔了过去。

口中还不住唤着“孔夫子,孔夫子,是你吗?”

是不是孔夫子顾劳斯不知道,他反正快被吓成孙子了。

最终,为了营救孔夫子,宁暄使出吃奶的力气,抄起灯台亲自将他亲叔公的棺材板撬开了一条缝。

才沾着光,便有一道黑影从棺材里迅速窜出,精准落进顾悄怀里。

连着一块从棺材里带出来的裹尸布。

顾劳斯一整个麻住。

真的,人惊吓到极致,原来真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宁暄可不懂他的痛,赶忙抱走孔夫子,欢喜撸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小心翼翼抱着黑猫凑近,吓得顾悄又连退三米。

“你……你们别过来!”

宁暄笑出一对小虎牙,“别怕别怕,是皇叔公的猫。”

孔夫子是一只在王府厮混了十年的老猫。

显然,泰王要爱宠殉葬,奈何大猫命硬,棺材板都没能摁住它。

“先前皇叔公答应过我,等我下次再来王府,就把它送给我。

今日我找遍王府都没见着,原来是皇叔公把它藏到盒子里了!”

盒子?

顾劳斯瞥了眼那个硕大的“盒子”,默了。

难怪宁暄这堂堂嫡亲的皇孙,在外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陈氏一党美其名曰:惜字如金,原来真相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这宛如幼童的智商,可不得一张嘴一个穿帮?!

“小哥哥,你能帮我把皇叔公的盒子盖上嘛?”

宁暄抱着猫,扭捏好一会,才请求道,“不盖上,叫旁人知道,我会挨奶娘打的。”

顾悄:你只是挨一顿打,我可是会吓去半条命。

“不帮!”他冷漠脸,“你可以传护卫帮忙。”

哪知小孩一听,似是想到什么可怖的事,立马无声流泪。

他低低讨饶,“不能叫他们,不能叫他们。”

那只叫孔夫子的猫被他紧紧攥在怀里,似是痛极,发出一声凄厉嘶叫,在他手背留在一道深深血痕,便趁机窜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小孩登时哭得更惨了。

这处动静终于引来护卫,为首的正是鹰扬卫元指挥使。

熟人见面,分外尴尬。

好在灵堂昏暗,遮掩了二人做下的混账事。

顾劳斯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克服重重心理障碍,迅速将落在地上的裹尸布塞进袖兜,尔后不要脸地推卸责任,“不知哪里窜进来一只黑猫,这小子胆小,吓哭了。”

宁暄适时打了一个哭嗝。

他想分辩,他才没有害怕,可想到乳娘手段,登时就闭了嘴。

他得时刻记着,不能在外人跟前开口,即便要说话,也只能是“恩”或者“滚”。

于是他权衡片刻,哑着嗓子低吼了一句,“滚!”

像极一个被人看到黑料恼羞成怒又死要脸的别扭皇孙。

元指挥使当真被他忽悠过去,摸着鼻子撤退了。

这头闯了祸又丢了猫的宁暄也不装了。

他抹了把泪重新跪回蒲团,低低道,“你既不愿帮忙,那天亮我们一同受罚好了。”

被狠狠拿捏的顾劳斯无语凝噎。

盖板那是不可能盖的,于是,他厚颜无耻地掏出暗哨。

在影卫摁棺材板前,他猛地想起袖里还有一块寿衣。

痛苦脸捏出那方锦布,正欲塞进棺中,上头几行字迹却叫他僵在原地。

……奈何筋力衰微,大限疏忽而至……唯念太子年幼,恐难担四海之任……惕心保全太子,谨遵宗法礼制……若不能从,使三孤顾命匡扶社稷,挽大厦将倾……

好家伙,这哪是什么裹尸布?

这分明……是高宗传位遗诏的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