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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83)

作者:斜阳边鹤 阅读记录

用尽最后的力气,他向着顾悄啐出一口血水。

“顾家的狗杂碎,丧家背义。”

就冲这句话,顾劳斯不走了。

那人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只剩个囫囵形状,挂在身上的衣服也碎成破布,脏兮兮的辨不出颜色。

顾悄根本无从判断他的身份和年纪。

“你是谁?”虽然问了也白问,但总归还是需要一个开场白。

可那人骂完,就跟死了一样,再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引起了顾悄的注意。

血人浑身是伤,唯有掌心处尚且完好,但表皮却看不到一丝纹路,光滑得好似一张白纸。

他小心靠近了些观察,不仅掌心,那人蜷曲的手指也像磨光的卵石,整个掌面如同粗制的人俑。

这是个没有指纹的人。

顾悄想起不久前,苏青青与他说犀皮器时提过的话。

“这器具光滑如鉴……全靠匠人凭指掌温度一寸寸打磨……”

为了印证猜想,顾劳斯又找了半天,才从血人腋下一小块地方,勉强看出他衣着的原本颜色。

那日急着找谢昭算账,他只与李玉找来的匠人打了个照面,但他记得那人穿的就是缃黄色内襟。

原来贵人南下,表面升平的寻人背后,藏的竟是这样残忍的真相。

顾悄狠狠地震惊了。

他这才意识到,谢昭还有个阎王的外号。

而他对谢阎王,一无所知。

在他愣神之际,刑架上的匠人胸腔骤然发出“嗬嗬”嘶鸣,浑身也开始抽搐起来,破损手臂上青筋像一条条扭曲的蛇,在顾悄眼前暴起,几乎要将那破损的血肉撕裂。

顾悄吓得连退数步。

却猛然撞入另一个怀抱。

背后来的这一下,直接把胆战心惊一晚上的顾劳斯吓破防了。

他条件反射,闭着眼睛双手胡乱扑腾,逮到什么打什么,皮肉碰撞的脆响接连而起,叫后面跟进来的林茵十分尴尬,急忙转头回避。

毕竟他的主子,是出了名的阴损记仇。

谢大人被家暴的场面,他这等小小五品千户可看不得,看不得!

“是我是我!”谢昭的声音却很温柔,带着些诱哄安抚的意味。

他自然知道眼前场景对顾劳斯的冲击,可他竟也庆幸,能直白地叫顾悄认识他的真面,也不算一件坏事。

好一会,顾悄才镇静下来。

真的不怪他,七尺男儿深夜先去祠堂,再探牢房,又见到这等法治社会根本见不到的马赛克场面,怎么能怪他胆小应激呢!

但瞧清楚来人是谢昭,顾悄就更想打他了。

“谢大人,这就是你说的,托我替你找人?”

林茵是个好下属,忙上前替主子解释,“顾小公子,您应当听说过,锦衣卫从不走空趟。这番我们下徽州,实则是皇命在身,这人正是锦衣卫搜寻多年的在逃逆党,只是不便与公子细说,大人这才伪作寻故人旧物。”

“我竟不知道,一个小小匠人,如何也能成为逆党!”

顾悄一听逆党,条件反射想起锦衣卫造出的各种冤案,登时更没好气。

先前李玉同他说过一嘴。

这匠人是云家旧仆,漳州之难后,云家不再,诸多仆从下人发卖的发卖、逃亡的逃亡,这匠人虽得云家器重,可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只因替云氏献过几件珍品犀皮给皇室,这就被打成了逆党?

谢昭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辞。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顾悄的脚上。

更深夜寒,顾悄竟是脱了棉鞋,只着亵袜踩在地洞冰冷的地面上。

他二话不说,一把将人抱起,只留下一句处理干净,就抱着人往卧房走去。

公主抱令顾悄羞耻且愤怒,他不断挣扎,却被对方轻易压下。

谢昭冷冷的声音响在头顶,“顾家小姐,深夜闯我别院,为的竟是入舍打劫,抢我一件赠礼。”

“顾家公子,深夜探我地牢,还敢质疑锦衣卫北镇抚司办案,你说,顾准顾大人知道了,会如何?”

顾悄登时老实了。

被抱回曾经朝夕相对的大床上,谢昭冷着脸令丫环去打热水。

顾悄坐在床沿想心思,原以为会是丫环替他清洗,却没想到,芝兰玉树、矜贵雍雅的贵公子竟然一撩下摆,屈膝半跪,亲自替他除袜净脚。

一股热流自脚底直窜颅顶,宕机好几拍的顾悄,羞耻到脸颊爆红。

敏感的足弓脚掌,在谢昭手上窜起一阵酥麻。他缩了缩脚,想说我自己来,却被那双执棋执笔的手轻轻按在盆底,“老实泡一会,如果你不想明天卧床养病的话。”

这世道,男男也授受不亲了。顾劳斯扶额,内心哀嚎。

事情究竟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努力忽略脚上,顾悄使劲将话题扯回正题。

谢昭本就不打算瞒他,便捡了一些说与他听,“你应该也听过些风声,东宫病重。”

顾悄想到一个时辰前新鲜出炉的密谈,点了点头。

“其实,东宫不是病重,是中毒,而且毒性早已蔓延,几乎药石罔效。不仅如此,但凡陛下青眼过的皇子,不论有没有立储的可能,都与东宫中了同样的毒,只是发作时日不同。”

“早在东宫毒发之时,陛下就已着手彻查,可下毒人做得极其干净,锦衣卫一直苦无线索。后来下毒人猖狂起来,将手又伸向其他皇子,我们才找出疑点,原来每个皇室,甚至高宗,他们都曾长时间使用过同一种器皿。”

“犀皮?”

“是的,徽州的犀皮。并且这些器物底部,都刻有一个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