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左伊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她问:“你们所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也知道,市场好的时候疯狂招人,市场不好的时候人多了容易内讧。”乔安说,“现在尹荷和Katherine整天明争暗斗,我看谢莉和路易也在相互较劲。”
尹荷在两年前高调入职,然后带来了大量的教育项目,在A&B里平步青云,风头比一直兢兢业业做传统行业项目的Katherine要高得多。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不仅尹荷的靠山倒台,整个教育行业也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倒地不起。
但是地产板块也苟延残喘,Katherine手里的项目境况也不怎么好,未来的pipeline更是缺少新项目。放眼整个市场,一片死气沉沉,唯独医药行业还算是有点活跃,尤其是这几年火起来的18A生物科技公司。
然而18A的市场早就被S&M,S&B等几家头部律所占据并且垄断。A&B本来擅长的是传统行业,在尹荷来了以后又集中精力做教育,失去了抢占市场的良机,再想从已经趋于饱和的18A市场里分一杯羹,就很难了。
虽然艰难,但是这也是唯一的出路。尹荷和Katherine两个人都赶到内地,各自用尽浑身解数到处pitch市场上仅存的18A项目。当市场上项目不多的时候,同一个律所的两个香港合伙人之间的竞争,比不同律所之间的竞争更为激烈。乔安早就听到传闻,说尹荷和Katherine已经势同水火,关系甚至比从前苏飞和Katherine的关系更加紧张。
至于路易和谢莉之间的竞争则要委婉很多。路易一边在努力pitch美股SPAC,一边准备回内地隔离,去配合尹荷pitch市场上为数不多的港股项目。谢莉手里没有自己的项目,只能在香港不断约见各个投行,试图从投行的关系突破,求投行推荐A&B上项目。据说谢莉也想去内地拉客,可惜抽不开身。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把父亲从美国接到香港一起生活。她父亲年纪大了,和她的家人、小孩、菲佣一直没能和谐相处。家里乱成一锅粥,她要花不少精力陪伴父亲,安抚家人。
当然,关于谢莉的八卦都是丹妮听秘书们讨论再转述给乔安的。真实性很难保证。
这些背景乔安当然不方便和左伊说。她只好把话题引到别处,问道:“你们DCM怎么样?现在市场上几乎没有活跃的地产上市项目了,你们发债会受影响吗?”
“地产债比原来少太多了。往年这个时候,上市公司刚出半年报,不少发行人都是要趁这个机会发一笔的,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闲情逸致和你打电话。”左伊无奈地笑着。
“你们还有别的项目吗?”乔安问,对于发债她了解得不多,唯一知道的债就是地产公司发行的高息债。
“有倒是有。”左伊道,“就是整个市场和之前没法比了。”
她们本来是想聊一下八卦,最后不知为什么落脚点又落回工作上。市场情绪不好,她们虽然只是小土豆,但是情绪也多少受到一些波及。挂了电话以后,乔安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觉得心情有些低落。
戴文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喂?”乔安立刻接了,“正想你呢,怎么这么准时?”
“乔安。”戴文的语气很匆忙,“你一个人吗?”
“嗯,我在家呢。”乔安回答,她望向窗外,夜空里挂着明月。中秋还没到,月亮未满,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的糕点。她说:“最近项目不怎么活跃,回家早。”又忍不住补充道:“如果你在就好了。怎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有工作要忙,你一离开,反而闲下来了。”
“那我如果告诉你,你接下来有的忙了,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戴文调侃着,又清清喉咙,道:“不开玩笑了,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证监会对丰收项目的follow-up问题来了。”
“Follow-up问题?是什么性质?相当于我们答题时的第二轮吗?”乔安有些懵,一方面是除了丰收项目以外,没有接到过证监会的问询。另一方面是距离他们递交回复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乔安以为这件事已经不会再有后续。
“证监会的调查是一个过程。”戴文说道,“新的题目还没有通过邮件发过来,但是有和尹律师熟悉的人已经打电话告诉她了。”
乔安内心仿佛一下坠入冰窟。她问:“有新的题目吗?”
“新的问题倒是没有,还是围绕着之前那两个方向:披露和国际承销协议。”戴文说,“问题比上次少了很多,不过集中在几个点上。”
“哪几个?”
“披露的方面,现在证监会的疑点是项目过程中的尽调不充分。”戴文说,“他们现在的调查集中在公司监管账户的披露上。在去年春天,联交所收到两个投诉函,一个是关于业主预售了精装房,但是没办法按时交房。另一个是关于公司没有及时向当地的金融机构还款。”
对于这两封投诉信的披露,乔安已经再上一轮答题中回复过,她的记忆还很清晰。她问:“尽调是投行需要做的,和我们没关。披露的方面还有什么问题么?”
“这两封投诉信里涉及的问题,似乎在公司其他项目也是普遍存在的。所以公司今年爆出来的几个社会新闻,也是类似的还不上贷款以及预售房烂尾。这其实说明公司的流动性、偿债能力、资金监管和监管账户合规性都有系统性的问题。证监会在问当时的尽调是否覆盖到了公司其他项目以及整体的合规监管和流动性管理,以及为什么没有做披露。”
“这是一个尽调问题。”乔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尽调问题是保荐人负责,证监会不应该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