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江诀不认为男人和女人会有什么不同。
而他为一个作为兄长的程珉都会吃醋,眼下摆在小太子妃面前的,却不是什么兄弟姐妹,而是明晃晃往他身边送的女人。
她是什么反应呢?
她看了一眼那些女人,又看了一眼他,甚至不等他说话,不等他说这不是他的意思,他也不会收,她就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看他的目光了。
甚至还说,他喜欢就收,不用问她。
然后,她继续吃糕点了,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淡定如斯。
江诀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难受过,胸口像是塞着一团压实的棉絮,堵得死死的,不是那种瞬间的、尖锐的刺痛,而是持续的、近乎让人窒息的源源不绝的钝痛。
她怎么就能这么平静呢,她就一点点对他的在意都没有吗?
如果不是在宴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现在一定要掰起她的下巴来,好好看一看这小没良心的到底有多冷酷。
他一贯乖顺的小妻子,世人都说他冷酷,他却比不上她一点。
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江诀盯着小妻子看,眸底沉得如墨。
碍于场合,他却只能心底深深叹一口气。
本来他是不准备收下这些瓦剌女子的,但是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理作祟,他没作声拒绝。
自然,邹吉就只能先将人收下了。
库格很是高兴。
都说大邺这位太子性情冷酷,又没有什么喜好,不好讨好得很。
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十六个美人是他精心挑选的,个个美貌过人,且性格还各不相同,无论大邺太子喜欢什么样的,这十六个中总有合他心意的。
库格看江诀默认收了人,顿时心情大好。
之后宴席进行得更加顺利。
酉时将末,宫宴结束了。
因瓦剌在宴席上骤然提出以金矿和铁矿为条件,交换与大邺联姻之事,事出突然,江诀又在宫中留了两刻,与皇帝商议此事。
之后又在奉德殿与几个大臣商议了一番。
程绾绾那头就先回东宫了。
江诀本来有话想同她说,说那些瓦剌女子的事,但他也不知要议事多久,时辰又太晚了,不好叫小太子妃一直等着,只能让她先回去了。
江诀议事完,已经是戌时将末。
奉德殿里最后只剩下秦宣,江诀便和秦宣一道出宫。
中途秦宣同他说话,江诀心里想着小太子妃的事情,好几遍都没有听见。
最后一遍,他才终于回神看秦宣。
秦宣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江诀怔了怔:“……没什么。”
秦宣:“殿下这是有心事?”
江诀:“……”
他看秦宣:“何以见得?”
秦宣笑了笑:“臣还知道,这心事约摸和太子妃有关。”
江诀这回真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秦宣笑道:“以殿下的性情,今日库格送的那些瓦剌女子,殿下应当不会收,但是殿下却出乎意料地收了,这很反常。”
江诀:“……”
是,如果是换做寻常,他一定不会收。
他一贯嫌女人麻烦,尤其后宅女人多了反倒不安宁,也容易误事。
但现在他才发觉,世上最麻烦的那个女子,已经在他宫里了。
偏偏这麻烦是他自找的,如今深陷进去,是丢不得骂不得,重话说一句都舍不得。
他要如何是好?
秦宣看他脸色,猜测:“莫非是太子妃做主,叫殿下收下那些瓦剌女子的?”
秦宣这么猜也不奇怪,很多宗妇为了彰显自己贤惠大度,都对妾室十分和善,甚至有些宗妇还会主动帮自己的丈夫纳妾。
江诀摇摇头:“不是。”
太子一向疼爱纵容这位小太子妃,若不是这位小太子妃的意思,那殿下为何要收下那些异族女子?
秦宣便有些不解了:“那殿下为何……”
“孤也不知道为何。”秦宣都看出来了,江诀索性说了,“她没叫孤收下,只是说……若孤喜欢,不用问她。”
秦宣愣了愣。
秦宣是成了婚的,与夫人感情甚笃,很快他就明白了,顿时笑了。
“殿下,您这是气太子妃不管您、也不吃醋,索性故意破罐子破摔做给太子妃看了?”
江诀没说话,但一脸郁色越发黑沉,显然被说中了。
秦宣笑道:“殿下对太子妃,是动了真心了。”
或许在别人眼中,他一直对小太子妃只是拿她当做阻止被赐婚的工具,这个太子妃的身份,并名不副实。
但江诀很早就知道,他动了心了,不是拿她当什么工具,是拿她当他最珍贵的宝物,是他白头到老、生同衾死同穴的妻子。
江诀胸口闷塞愈重,有些燥郁道:“这世上争风吃醋的女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
君臣同路,一路都没再说话。秦宣也不知该如何再宽慰。
一直到出了宫门,二人将要各自上马车回府。
分道扬镳之时,秦宣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殿下,有时候女子吃醋,未必肯坦白说出来,轻易也察觉不出。因为这世上,总觉得女子吃醋是拈酸使性子,是不够贤德,所以她们为了名声,也会不肯表露,选择压抑和隐藏。所以,太子妃未必就对殿下不管不在意,许是怕叫殿下不喜吧。殿下多多留意,若一个女子心里在意,无论如何都会表现出来一些细节的。”
江诀微微怔神。
秦宣行了一礼,上了马车离去。
直到马车走远,邹吉提醒了声,江诀才回神。